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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9·11事件”后,美国重启文化外交这一“思想武器”,以遏制国际恐怖主义和“反美主义”的蔓延。从机制、战略与项目三个视角观察,美国文化外交呈现出的新变化,表明其已走出后冷战时期的低谷而全面复兴。美国文化外交复兴的动因有二:减轻国内压力与应对国际危机。作为美国文化外交复兴战略推出的“全球文化计划”,不仅攸关美国家利益,更可能导致一场世界文化力量的博弈,同时,国际社会还须警惕其中暗含的新冷战思维。美国政府自1938年成立“文化关系司”起,开始着力推行文化外交。美国的文化外交最初主要是文化防御行为,二战后表现出很强的文化进攻性特征。冷战时期,其文化外交的进攻性特征发展到顶峰,并为美国赢得冷战立下汗马功劳。本文拟探讨“9·11”前后美国文化外交从被“打入冷宫”到全面复兴的重大变化及其动因,以及作为其最新发展战略的“全球文化计划”将对国际社会产生的影响。一、当前美国文化外交的发展态势尽管文化外交为美国赢得冷战效尽犬马之劳,但是冷战一结束,国会中的保守派便开始讨论减少文化外交的经费投入与人员编制问题。1993年美国新闻署的经费预算减少30%,外交服务人员减少30%,海外项目减少20%。①1993-1999年,美国新闻署管理的外事服务人员从867人减至652人。②随着1999年新闻署的最后撤销,美国文化外交和公共外交一样遭遇了“鸟尽弓藏”的命运。布什政府上台之初,主要关注国内事务,布什本人及其政府主要官员对国际事务、尤其是国际文化交流没有太多热情。“9·11”后,布什政府改变了先前对文化外交的冷漠态度,力图使之成为美国战胜恐怖主义和“反美主义”的思想武器和对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种种迹象表明,美国文化外交似乎迎来一个新的发展机遇、开始走向全面复兴。其具体表现有三。第一,机制建设得到强化。“9·11事件”后美国领导人开始公开表达对文化外交的积极态度。2002年8月时任国务卿鲍威尔称“通过国际教育和交流项目创立的人民与人民之间的外交对我们的国家利益至关重要”③;布什总统在2003年3月14日的一次讲话中表明他对文化外交的态度:“我鼓励所有美国人积极加入到学生、教师、学校、专业协会和志愿者组织中去,重新确认我们对世界范围的教育交流的义务。”④以此为契机,美国务院建议扩大社会知名人士对文化外交的参与,为政府的决策提供更为广泛的信息资源和参考意见。于是,依据美国联邦咨询委员会法案(Public Law 92-463),由7名委员组成的国务院文化外交咨询委员会于2003年7月成立,其宗旨是就美国外交政策中如何增加文化外交项目的运用和文化外交政策的制定向国务卿提供建议。①该机构的设立是美国文化外交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里程碑,是其机制建设的重大突破。犹如先前成立的公共外交咨询委员会一样,文化外交咨询委员会自成立起就积极运作,对政府文化外交政策提出了许多有参考意义的建议。强化机制建设的另一项重要举措是高度重视文化外交领导人的遴选。布什总统先后于2001年末任命麦迪逊大道广告业精英夏洛特·比尔斯(Char2lotte B eers)、2003年任命经验丰富的外交官玛格丽特·塔特怀勒(MargaretD.Tutwiler)为负责公共外交和公众事务的副国务卿,意欲重塑美国形象。2005年7月,布什又请出自己最亲密的顾问之一、善于与听众打交道又有丰富新闻与外交经验的卡伦·休斯(Karen P.Hughes)担任该职务。美国媒体分析认为,这一任命是布什政府为走出公共外交与文化外交困境而采取的重要举措。②第二,战略计划不断调整,其中尤以中东为其文化外交的新重点。2002年12月12日,鲍威尔国务卿提出了“美国中东伙伴计划”,这是“9·11事件”后美国政府制定的对中东地区的全面外交战略,包括政治、经济、教育和妇女等四大支柱,其中“教育支柱”体现了美国在该地区的文化外交战略,其宗旨是为当地百姓创造受教育机会,它包括三个工作方向:教育机会、教育质量和技能拓展。迄今为止,其“教育支柱”进展顺利,2002-2005年美国政府为此投入经费近7000万美元。③2004年6月在八国集团峰会上,布什总统正式提出了在中东和北非地区推行政治、文化、经济和社会改革的所谓“大中东计划”,它是美国联合欧洲在中东地区“推进自由战略”的一部分。该计划所涵盖的文化战略为:推动和帮助“自由选举”,扶持新的独立媒体,培养“有文化的新一代”,改善妇女地位和参政环境,帮助中东培训出一个由10万名女性教师组成的“文化兵团”。④ 第三,频繁推出活动项目。2002年2月至2004年底,在美国务院和驻外使领馆的支持和推动下,著名摄影家乔尔·梅耶罗维兹(JoelMeyerowitz)将自己在纽约世贸中心双子塔遭“9·11”恐怖袭击后所拍摄的27幅图片带到60多个国家进行巡回展出。这是“9·11事件”后美国政府用图片展的形式来开展文化外交的重要举措。⑤本次图片展标志着作为美国对外政策一翼的文化外交在后冷战时期长期遭遇经费不确定、规模和影响力收缩等困难后得到恢复。⑥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爆发后,美国迅速恢复在这两个国家的文化外交活动。2003年10月美国恢复了在伊拉克中断14年之久的富布赖特计划,2004年1月第一批25名伊拉克学生获得富布赖特奖学金赴美国学习。美国国务院注重引导伊拉克学生学习那些有利于伊拉克民主制度重建工作的学科,如法律、经济、高等教育等。⑦除了针对特定国家展开行动外,美国政府还向全世界推出了四大文化外交活动计划:一是设立文化保护大使基金,帮助驻在国保护历史遗迹、历史手稿、博物馆收藏品、传统音乐、舞蹈和语言形式等;二是博物馆国际伙伴计划,发展美国与海外博物馆之间的联系;三是爵士乐大使计划,派遣四重奏表演小组到国外进行4-6周的访问演出;四是表演艺术日历,它是一个信息网,定期发布美国艺术家在海外演出的信息。文化外交在美国的复兴还表现在不断获得更多经费支持上,尽管它只相当于国防预算的千分之三。2003年美国国务院的公共外交总预算为6亿美元,其中40%用于教育和文化项目。⑧2006年文化外交所获经费比2001年增加了三倍。美国文化外交复兴的现状虽然离冷战时期盛况相去甚远,却是其走出后冷战时期低谷的象征,为美国国家形象的建设和捍卫美国的长期利益发挥了重要作用。二、国内压力与国际危机导致的复兴美国政府在“9·11事件”后重启文化外交作为战胜恐怖主义和“反美主义”的思想武器,而且文化外交的发展呈现出愈加强劲的趋势,无论是政府、私有组织的财力投入,还是学术界的研究深度,都已经摆脱了冷战结束后的困境。这种状况是美国国内舆论压力和国际危机共同作用的结果。“9·11事件”发生后,美国进行了全面反思与检讨,其所涉既包括“反恐”手段与机制层面,如情报收集与分析、国内安检、危机应对能力等,也包括文化与心理层面,如文化差异、软实力、宗教价值观、公共外交以及文化外交等,其中前者主要由“9·11”调查委员会完成,重点在制度层面进行非常深刻、全面的检讨;后者主要由学术界和退休外交官员推动,重点体现在对公共外交与文化外交在后冷战时期被严重忽视和由此产生的后果的分析上。那些深刻的反思重新燃起美国公众对冷战时期文化外交的怀念之情,也给布什政府造成强大的舆论压力。负责教育与文化事务的前代理助理国务卿海林娜·费尹(Helena K.Finn)2003年撰文对冷战后美国国会与政府忽视文化外交的重要性提出了批评。她认为,文化外交是美国军火库中最有力的武器之一,然而,长期以来人们忽略了它的重要性,却热衷于炫耀武力。她提出文化外交绝不是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之举,而是美国的当务之急。①另一位有影响的学者、美国公共外交顾问委员会成员西贝莉·德哈米(Shibley Telhami)更是毫不留情地指出:布什政府在赢得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的人心方面比“失败”还糟糕;今天阿拉伯人民和穆斯林对美国的态度以及不信任程度远比三年前糟糕;本·拉丹正所谓“缺席获胜”(winning by default)。②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前反恐专家理查德·克拉克(Rich2ard C larke)2004年在其出版的《反对所有敌人》(A2gainst A ll Enem ies)一书中,强烈批评布什政府在处理国际恐怖主义问题上没有通过多边组织有效地使用软实力资源去遏制反美暴力行为。③面对世界上12亿穆斯林愤怒反美,美国中东问题专家和涉及中东问题的政府官员也抱怨政府所提供的指导非常有限,与花费在其他紧迫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