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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没有屈折形态且学起来简单的 “洋泾浜语” ①, 是一种因为对外贸易与交流需要而形成的语言变体或贸易语言。中葡混合语 “广东葡语” 或 “澳门葡语” 就是明末清初中国对葡贸易交流而形成的最早的一种洋泾浜语言。19世纪初至鸦片战争前后 ,随英美殖民主义者取代葡萄牙成为中国主要对外贸易对象 ,中英混合语即 “洋泾浜英语” 逐渐形成 , “广东葡语” 逐渐失去其重要地位。但是 , “广东葡语” 对 “广东英语” 产生了不少影响。通过对 “广东葡语” 产生、变化及其消亡过程的研究 ,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揭示出近代初期中国社会变迁的脉络。
　　一　广东葡语产生的历史背景16 世纪欧洲新航线开通以来 ,西方的触觉开始向全球伸展 ,中西接触也明显增多。据历史记载 ,葡萄牙人②是近代最早到东方从事殖民活动的西方人 ,他们也是第一批来华的西方人 ,因而葡萄牙语是最早与东方语言接触的西洋语[ 1 ] (563 页) 。1511 年 ,即明武宗正德六年 ,葡萄牙殖民者攻占了当时南洋贸易中心地满剌加(今马六甲) ,继而侵犯中国东南海域。1514 年 ,葡萄牙商船第一次抵达觊觎已久的广东海岸。1517 年 ,安刺德率领四艘武装葡船及四艘马来船 ,闯入珠江 ,开炮示威。这是第一次见于中国史籍记载的前来广州港的葡萄牙船队。自此之后 ,葡萄牙舰船更加频繁地进出广州口岸。他们所到之处劫夺商旅 ,掠买良民 ,贩运禁品 ,筑室立寨 ,甚至武装袭击广东沿海地区。1523 年 ,即明嘉靖二年 ,明朝军民在广东新会海面击溃葡船。葡人在广东被逐后 ,又北串浙江、福建沿海 ,与倭寇勾结 ,骚扰我国东南沿海海域 ,强占一些岛屿 ,并盘踞达二十七八年之久 ,后被中国军民驱逐。1553年 ,即明嘉靖三十二年 ,葡萄牙殖民者改换策略 ,私下买通明朝海道副使汪柏 ,借口曝晒水渍货物 ,强行登陆澳门。1554 年 ,葡萄牙人进入广东浪白澳。1557 年 ,潜入澳门建小货栈 ,更以租借为名 ,用贿赂手段获得在澳门的居住权 ,并宣布正式开埠 ,长期霸占澳门[ 2 ] (1929 页) 。从此 ,开始了西方列强对澳门400 多年的殖民史和中国近代外交史 ,也揭开了广东葡语历史的篇章。
     在英美开始成为中西贸易的主角之前 ,占据澳门的葡萄牙人在中西关系中起到了别处无以替代的重要作用。1555 年 ,草屋教堂 — — — 天主教在中国的第一个传教中心 — — — 由耶稣会传教士译勒和另七位教友于澳门创建。1575 年 ,罗马教皇宣布澳门为远东第一教区。1581 年 ,著名传教士和学者利玛窦抵达澳门并在圣保禄教堂习修中文 ,尔后以澳门为据点先后到广东、江浙和北京等地传教 ,并将一些学术书籍译介到中国。1594 年 ,耶稣会远东巡视特使范礼安在澳门创建澳门圣保禄学院 ,培养过许多对中西文化交流作出重大贡献的名人 ,如汤若望、南怀仁、徐日升等。1611 年 ,葡萄牙占领东方国际商港马六甲 ,并开始在贸易或侨居的中国商人中物色舌人通事[ 1 ] (563 页) 。1647 年 ,清廷两广总督佟养甲奏请通商立国 ,只准到澳门进行交易 ,使澳门成为外国船停泊的唯一港口。1685 年 ,清廷在澳门关前设立海关 ,检查船货与抽税 ,澳门因此成为当时中外贸易第一大港。1747 年 ,亚洲最早的西医医院白马行医院在澳门创立。1807 年 ,享有世界声誉的传教士和汉学家马礼逊博士(Dr . Robert Morrison)③到达澳门 ,后来将他所编著的第一部英汉 — 汉英字典《华英字典》在澳门付印。1822 年 ,创刊于澳门的葡文《蜜蜂华报》是中国境内出版的第一份外文报纸。1873年 ,第一所华人办的西医院 — — — 镜湖医院建立。从贸易上讲 ,被葡萄牙殖民主义者所窃据的澳门实际上已成为鸦片战争前葡萄牙对中国进行经济和文化侵略的根据地 ,同时也成为西方其他殖民国家(尤其是英美)对中国沿海地区进行劫掠的避风港及转运站[ 3 ] (164 —170 页) 。或者更准确地说 ,澳门码头是中西贸易中最早的合法茶丝贸易口岸以及西方在远东的传教基地 ,也是西方殖民主义者最早贩卖华工和向中国输入鸦片的中心 ,葡萄牙人则是最早的人口贩子和鸦片输入者。从被葡人强占起到香港被割让给英国人止 ,澳门是当时中国最早最大的中西贸易和文化交往的前哨。为了做生意和生活的需要 ,葡萄牙人和当地人必须进行交往 ,而交往的必要工具便是语言 ,由此产生了近代中国最早的 “混合语言”,即 “广东葡语” 或 “澳门葡语”,其使用范围主要限于葡萄牙的殖民地澳门地区 ,并于清初粤开关以后至乾隆初年流行于整个广州口岸。
     二　广东葡语的早期记载
     广东葡语或称“澳门葡语” 、 “洋泾浜葡语”(PidginPortuguese) 、 “澳译” [ 4 ] (185 页) ,是一种由葡萄牙语、英语、印度语、马来语和中国粤语混合组成的杂交语言[ 5 ] (170 页) [ 6 ] (11 页) ,起初主要用于澳门 ,是澳门中国人与葡萄牙人交往的语言。因此 ,应该说 ,澳门葡语比广东葡语的提法更准确。但须说明的是 ,当时的西方人并没有给这种语言一个专门的称谓 ,所谓 “澳门葡语” 只是后人的说法。在美国人亨特(William C. Hunter)④看来 , “澳门葡语” 是一种变种的葡语或印度语与葡语加上中国粤方言的杂交种。他说:　　这无疑是中国人的一种发明 ,在英国人出现在广州很久之前已有它的根源。这可以在其中找到一些葡萄牙语和印度语的混合语来证明 ,后者的来源可能是由那些最初经过印度的西方来客传来的。[ 7 ] (44 —45 页)亨特将我们今天所说的澳门葡语称为葡萄牙语与印度语的混合语 ,它只限于在葡萄牙的殖民地澳门使用。其实 ,澳门葡语决不只是葡萄牙语与印度语的混合语。与后来的广州英语一样 ,澳门葡语产生于视外国人为 “蛮夷” 、外语为 “夷语” 的封建时代。很自然 ,创造和使用这种语言的人 ,就中方而言 ,首先是一些社会地位和文化素养低下 ,同时对葡语书面语一窍不通的商人和普通百姓[ 1 ] (564 页) 。只是由于后者接触葡语久了 ,自然就能熟能生巧的运用。在乾隆年间 ,印光任和张汝霖⑤合著、赵春晨点校的《澳门记略校注》中有以下记述:　　西洋语虽侏离 ,然居中国久 ,华人与之学 ,多又能言其言者 ,故可以华语译之。不必怀铅握椠 ,如杨子选访计吏治勤也⑥。[ 4 ] (185 页)能注意到这种 “下人” 和 “夷人” 的 “鸟语” 现象的早期士大夫 ,真可谓凤毛麟角。而谢清高⑦虽为一名普通清代中国人 ,但在中西交通史和中葡文化交流史上却留下了深深的印迹。他把自己 1782 —1796 年 14 年间的航海生涯中身临其境或得诸传闻的世界 95 个国家和地区情况辑成《海录》一书。其中 ,篇幅最长的是关于葡萄牙国情况的记录。该书记录了一些书面形式的广东葡语 ,均用汉字记录 ,主要以粤方言拼写 ,也有个别的以闽方言拼写 ,它们被印光任、张汝霖所著的《澳门记略》 (1745 —1751 年间成书) 所保留。《澳门记略》的《澳译》部分共收395 个词条 ,分为五类 ,即天文类 83 条、人物类 161条、衣食类 52 条、器数类 48 条、通用类 51 条等[ 8 ](178 —181 页) 。正如方豪在其所著《中西交通史》(下)中所指出的那样: “ ‘澳译’ 颇有助于了解当时若干名词之正确意义。 ” [ 9 ] (957 页)其中 , 《澳译》记有“皇帝”,汉字注音为“燕罢喇多卢”,葡文对应为“Imperador” ; “澳门”,汉字注音为 “马交”,葡文对应为 “Macau” ; “五月”,汉字注音为 “马约”,葡文对应为 “Maio” ; “十二月”,汉字注音为 “亚我斯笃”,葡文对应为 “Agosto” ; “小西洋”,汉字注音为 “我呀”,葡文对应为 “G oa” ;“兵头” (即 “总督” ) ,汉字注音为“个患那多虑”,葡文对应为 “G overnador” ;“和尚”(即 “神父” ) ,汉字注音为“巴的梨”,葡文对应为“Padre” ; “唐人” (即 “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