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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坎特伯雷故事集》是中世纪(1066 - 1485)英国文学中第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其巨大的成功主要取决于它的现实主义。长期以来,由于现实主义文学的主导性和当然性等特点,致使论者对该时期模式化的现实主义关注不够,特别是缺少对具体文本的研究及对其价值、意义的探讨。本文试图分析《坎特伯雷故事集》的现实主义特征,以期更好地认识和把握该时期的现实主义及该作品的价值与意义。一文学创作的初期阶段,其表现形式是诗歌,表现内容是神话、传奇和历史故事。这样的文学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在英国《, 贝奥武甫之歌》从口头传诵到有文字记载大约经历了四个多世纪。之后英国文学进入了一个韵文传奇阶段, 代表作是《亚瑟王传奇》及前后出现的与基督教教义有关的韵文作品,这就到了中世纪时期。中世纪的英国文坛归为一统的是象喻罗曼司(allegori2 cal romance) ———又称韵文传奇。生活在中世纪的 “英国诗歌之父”杰弗里·乔叟不免会受影响,他不仅翻译法国的韵文作品而且还伏案仿制这样的文学作品,代表作是《玫瑰传奇》( The Romaunt of the Rose )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他有机会去文艺复兴的发祥地———意大利时才开始有了变化。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火种一下子点燃了潜伏在乔叟内心深处的人文主义精神,此时乔叟迎来了文学创作的第三个时期,即“坎特伯雷故事集”时期。这个时期的特征是乔叟一改早、中时期作品带有的浓郁的梦幻传奇色彩,创作手法转向现实主义。这个转变表明了乔叟的世界观已从原来崇尚传奇、宗教教义的思维方式变成了以人为中心的思维方式,这就是自意大利兴起、又逐渐蔓延到整个欧洲的人文主义的实质。从文学角度看,中世纪是一个人文主义时期, 而人文主义的实质是以现实主义的态度对待人生。[1 ]此前讴歌神灵、赞美上帝、留恋非人格化的抽象文学在此形成了分水岭:人们开始把关注的重心转向自身,开始把生死、悲欢和现实生活联系起来。这样大胆、激进的思想转变无疑会为现实主义文学的产生提供坚实的基础。我们看到,从 14 世纪末开始,就英国文学来说,栩栩如生的平凡人物出现了,我们闻到了浓浓的人情味,听到了发自内心的真实声音,看到了一种能够说出时间、地点和人物的历史真实。这种风格首先在乔叟的杰作《坎特伯雷故事集》中体现出来。譬如,当我们按着编年史的次序阅读英国文学,走过了四、五个世纪的神话、传说般的王国后,我们第一次遇到的就是乔叟的以人事为先、俗世为重的广阔而又生机勃勃的现实世界,于是我们真就呼吸到了英国春天的清新空气:“四月里空气温酥雨连连,/ 滋润三月的干旱到心田。/ 万物的丝丝茎络尽润泽,/ 绿翠花红的大地遍新色/ ⋯⋯。”[2 ] 优美的诗句,迷人的风景,逼真的氛围,一下子攫住了我们。而紧接着更为细致入微的肖像描写更是把已经建立起来的真实氛围向前推进了一步。诗人创造性地运用着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一开始就为《故事集》(《故事集》指Betty Radice 的The Canterbury Tales [M] . London&New York : Penguin Books ,1982. 下同,不注. ) 营造了一个真实的幻觉。但是,一经深入研究我们就会发现乔叟不仅是一位现实主义的开拓者,而且也是一位高明的拿来主义者,他的成功有着很强的互文性。无庸讳言,现实主义是一个含义复杂且边界模糊的概念,它与人的心理倾向有着密切的联系。当它用于文学时,指“客观地观察现实生活,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精确地进行描写,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3 ] 这里,忠于事实、不偏不倚地把看到的现实再现出来是这一术语的关键。文艺心理学的有关理论表明,在人的所有期待中, 能够使真实感得到满足的艺术比其它艺术更能首先为读者所接受。读者期待有真实感的作品,作者也以相似的心理来处理他们的作品,努力以真实可信的艺术手法再现活生生的生活现实。如果这样的心理亘古不变,那么中世纪流行的梦幻诗歌(the dream vision poetry) 不是也有真实性吗? 如果所有文学都有时代性,中世纪文学自然不能例外,它的真实性也自然有其时代特征。S. S 哈斯认为“中世纪的听众,无论如何其主要兴趣都在故事本身而不在作者的个性。⋯⋯T. S 艾略特说, 对来自他人的材料做怎样的处理是对伟大作者的一种考验,乔叟和莎士比亚一样,都能在拿的过程中进行加工和改造。其结果是,中世纪文学的写作中,对纯创新的要求要比今天低得多,因此,传统的写作文风就会相应地强烈。”[4 ]J . B. 特拉普认为乔叟的“总序”是“自然主义描写的奇迹”(a mir2 acle of naturalistic description) 。虽说是“奇迹”,但 “它实际上并不是诗人仔细观察、逼真描绘的结果,而是对模式化写作的模仿。”[5 ] 他还说:“‘总序’的开头完全出自写作惯例。根据有二,首先, 赞美春天,尤其在诗歌的开头,是一种明显的惯例。(recognized commonplace) ; 其次,正如常常被指出的那样‘, 总序’的开头并不完全和现实相符; 如,三月的英国并不干旱,乔叟这样写完全出于文学的成规套路,查尔斯·马斯克汀(Charles Musca2 tine) 在专著《乔叟与法国传统》中也有类似看法。这些观点扩大了我们认识乔叟的深度和广度,给我们勾出了中世纪现实主义的基本轮廓。概括地说,中世纪英国文学的现实主义是一种文学模式或体式( style) ,它未必是对生活的逼真再现。换言之,中世纪英国文学的“现实主义”有着很强的互文性,对写作惯例的模仿非常明显,它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法国乃至古典文学的表达习惯。马斯克汀认为“中世纪的传统文学,既不试着也没达到现代小说所作的报告式的细节描写。中世纪的文学写作,依赖的是详尽描写的陈规俗套,这甚至比现实主义小说表现得更为明显”。[6 ] 有鉴于此,我们应该重审《故事集》的现实主义,弄清它在特定历史年代下的真实面目。二诚然“, 现实主义”如现实本身一样复杂多变, 没有哪一种定义可以一劳永逸。正因为如此“, 现实主义”在文论和文艺批评中一直是一个争论不休的主题,它有时还被当作评判艺术优劣的原则, 当作判断艺术的尺度,并对其它艺术进行归类。安妮·谢波德在分析了艺术作品之所以有趣味和有魅力后总结说,“诸如此类的考虑(艺术模仿生活) 已使一些思想家得出了下列观点,即艺术从本质上说是模仿性或再现性的,界定所有艺术作品并且使它们具有价值的,为它们所共同具有的特征,就存在于模仿之中。”[7 ] (p7) 西方古典文论也认为,凡是严肃的艺术都必须是对生活的真实再现。看来,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艺术与现实的关系或者说观众对艺术的真实感上。如果“现实”是指艺术观照前的状况,那么所有的艺术最明显的特征就在于它的非真实性。艺术不是自然的真实,它是作者的创造和虚构,凝聚着作者的智慧。但在另一方面,艺术又必须真实,否则就会失去趣味和魅力。为了使艺术真实,人们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但是艺术又仿佛是海神蒲洛提俄斯善于变化, 在同一时间里既真实又不真实。艺术的这种特性,即真实与非真实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取决于艺术本身另一方面也取决于欣赏主体。吉尔伯特· 莫雷(Gilbert Murray) 在评《伊利亚特》时说:“如果你把‘伊利亚特’当历史来读,你会很快把它丢置一边,叫道‘呀,这全是虚构!’但等你把它当虚构来读时,你又会为该书的每一页所充满的真实停下来。”[7 ] (p12) 我们说《故事集》是现实主义的杰作,但它的现实主义与近现代的现实主义是有不同的。这其中的道理很大程度上归因于文学的时代性。钱钟书就非常明确地指出时代的文艺风气决定着文学的时代性。文艺风气围绕着作家,对他们潜移默化,并构成他们作品的潜势和背景。因此,为了弄清乔叟现实主义的实质,我们最好把他还原到他所处的特定的历史年代。我们发现乔叟的现实主义有以下特征: 11 氛围的真实性象中世纪韵文传奇的作者那样,乔叟借鉴了当时流行的使故事氛围真实化的写作手法。在以说书、听书为主要传播方式的中世纪,听众最关心的是故事的真实性。为了迎合这种心理,中世纪的叙事者就要努力使他们的故事听起来真实可信,于是,一种给故事营造真实化氛围的写作手法便应运而生。千方百计地表明故事是真实可信并非虚构的手法不止一种,但所有的手法都服务于同一目的:使气氛真实化。为了达到这样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