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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主题的转折”, [ 5 ] ( P48) 那么,从创作手法来看,《鬼作家》应是作家进入后现代主义的关口。自此以后,罗斯作为一个实验作家,积极地在他的文本中调和了许多后现代写作的元素,如反体裁、异质、多元化、分裂、拼接、不确定性、语言游戏和通俗化倾向等等,创出了一个五光十色的小说新范式,对应了美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学者弗雷德里克·杰姆逊对后现代主义的评论,即每一个历史时期都会产生一种“文化逻辑”或“系统的文化准则”。 [ 6 ] ( P441) 后现代主义是现代主义自然的延伸,随着流行艺术的大规模拓展,以往那种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的经纬被彻底打破了,人们不再相信绝对的稳定感。再也没有永恒与可信赖的尺度,对难以捉摸的世事万物作出多种解释是合理可行的,故文学上传统的故事结构被消解也被大多数读者所认同。一个奇谲多变,充满了象征、暗示、叠化、插入、戏仿、预述等手法的后现代艺术形式应时而生,并引来了读者新的阅读期望。《鬼作家》中的主角内森·朱克曼有点像生活中的罗斯,他因为写了一篇反映第二代犹太人真实生活的小说而受到攻击,他的父亲甚至对他道路以目。怀了一种忐忑不安的情绪,朱克曼来到著名的犹太作家朗诺夫家里请求点拨。在这里,朱克曼并没有获得写作的真传,却在无意中发现朗诺夫正处于与女弟子艾美和妻子尴尬的感情纠纷之中。艾美原来就是闻名遐迩的《安妮日记》的作者。小说由此再进入另一条线索,即安妮当初在阿姆斯特丹死里逃生,受助于朗诺夫来到美国,以至爱上了这位精神上的父亲,不惜破坏老作家的家庭,执意要嫁给这位年事已高的大师的故事,使这位新时代的“托尔斯泰”惶惶不安。很显然,罗斯大胆地改写了《安妮日记》,把千百万人心目中的无辜受害者变成了涉足婚外恋的罪人,安妮的形象被彻底颠覆了,这在西方社会中要冒相当的风险,但或许这正是罗斯在艺术上尝试一种反叛的快意。根据后现代文学创作的理论, 任何“真实”的故事都只是作者的一种虚构。反过来说,任何一种“虚构”也可能是一种真实,两者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而故事套故事,把自己的经历投射到小说人物朱克曼的身上,故意制造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模糊状态,成了罗斯实验小说的一个亮点。朱克曼与罗斯之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几部作品 (指‘朱克曼三部曲’)是虚构的文艺作品,是受我自己生活体验的启发而创作出来的。”也就是说, 他笔下的这个人物,一位目光敏锐、小有成就的作家,以罗斯的视域和生活经验来观察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特别是那些美国社会中犹太人的生活场景,同时又可以灵活自由地传达作者难以表述的言辞,不为现实所囿。罗斯的这种文字游戏很快又被他摒弃了,他在1986年出版的《反生活》( The Coun ter life ) 中,让内森·朱克曼死于手术台上。这个人物本想用外科手术的方法根治自己的性无能却反而丢了性命。在随后的又一部三部曲中罗斯干脆自己粉墨登场。这部被称为“罗斯三部曲”的小说包括了《欺骗》( Deception , 1990 ) 、《遗产》 ( Pa trim ony ) 和《夏洛克行动》( O pera tion S hy lock: A Confession , 1993) 。朱克曼的退场,使小说中的虚构性进一步减弱,一个“真实”的罗斯与虚构的故事结合在一起,两者之间强烈的碰撞, 令人有庄生化蝶的感觉。《反生活》处在两个三部曲之间,它标志了罗斯所关注的美国犹太人从第二代对自我身份的反叛、回避而走向了第三代回归的趋势。②这部小说表明罗斯在后现代实验小说的创作上已达化境。小说地理背景大规模转移,人物死而复生,情节故事随意更改,看似混乱不堪,但细细品味却能体验到作者匠心独用之所在。反过来说,要表现如此宏大的时代主题,很难找到其他胜任的方式。罗斯在后现代文学技巧上的探索是多方面的,他的每一部作品都给读者带来新的惊喜和感受。尽管长期的写作损害了他的健康,严重的心脏病和疼痛症并没有浇灭他创作的热情和艺术上的新追求。《欺骗》是20世纪末的重要作品。这本小说若从传统的情节内容看,不免令人失望。整部小说是以罗斯津津乐道的桃色事件为背景, 他独辟蹊径,抛弃了传统小说的种种要素,以一种窃听的方式,录下了一对情侣做爱前后的悄悄话。他们的对话虽不免涉及隐私和色情,但因为都是文化人(罗斯与《反生活》中朱克曼的新婚妻子玛丽亚) ,故内容并不令人难堪,包括犹太人的前景、欧洲特别是英国的排犹主义、而更重要的是关于小说的写作问题,真实与虚构、人物与作者等等,充满了睿智。罗斯的这种写作技巧极为高明, 他好像是设下了圈套,利用读者的好奇心,把他们引入特定的氛围中,让他们零距离地“偷听”或 “窥视”这对情人的私情,而真正所听到的,却是他本人对现实社会许多问题的看法或者是他的抱怨和发泄。这种大量运用人物对话的直接引语所构成的后现代文本不失为一种叙事模式的有益尝试。同时期的另一部作品《萨巴斯的剧院》 ( S abba th’s Thea ter , 1995)也是一部充满了紧张探索的新小说。主人公毛里斯·萨巴斯和作者一样,是一位年逾花甲、离经叛道的“艺术家”,他早期生活靠摆弄木偶为生。这一点我认为是罗斯的自喻,他一直以操纵小说中的人物为乐事,把他们像木偶似地玩弄于笔下。此时的萨巴斯已重病缠身,严重的关节炎使他手指致残,坎坷的人生经历和下流花心难断,落得个穷愁潦倒的地步。他也曾有过在大学里教授戏剧的经历,但劣性不改,给学生打色情电话让他丢了饭碗。如今他无所事事,一生唯一的情爱对象也在最近患癌症去世。萨巴斯欲哭无泪,想自杀又无勇气,常常一个人跑到墓地去发泄悲愤之情,思考生命终结的问题。这位已经走向死亡边缘的人物还会不时地回忆起以往美好的时光,想起他的家庭、朋友、情妇甚至老不正经地想起早晨的勃起并联想到动物的发情。他像《尤里西斯》中的布鲁姆一样,是生活的失败者。罗斯在小说中写了萨巴斯大量“过度” 的性生活,像波特诺那样从青少年的第一次直到 50年后偷了老朋友女儿的内裤来泄欲。看来罗斯决心以此来冒犯读者的做法并未改变。有评论家说这是一本“可怕的、丑陋的而又是辉煌、优秀的小说”,“读起来像是一本有关复杂的自我憎恶的书”。 [ 1 ] ( P297)撇开一些备受争议的段落,小说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令人惊奇的风格”。它像是萨巴斯临终前的一份遗书,自我总结,自我告白他的失望,他的低劣,他的无奈与困境。用一种带有粗俗的口气,以倒叙和幻想的手法在时空间跳跃。第一、第三人称混杂,随兴所用。整部小说混乱的框架正好呼应了后现代主义力图打破传统文学稳定统一的格局而主张多元、分裂的范式。有许多人注意到,进入21世纪以来,罗斯已年逾七旬且疾病缠身,但令人惊叹的是,他宝刀不老,每年都有新作品问世并在艺术技巧上不断推陈出新。如果说,菲利普·罗斯几乎每隔10年就刷新自己,从一个现实主义作家经过现代主义而进入后现代行列,经历了他创作生涯的三级跳;那么,最近的10年,他似乎再次站在了时代的最前沿,反思后现代的弱点和刻意破旧立新的生硬做法并追求更加理性务实的创作态度。他的几部新作《人性的污点》( The Hum an S ta in , 2000) ,《垂死的肉身》( The Dy ing A n im a l , 2001)以及《反美阴谋》( The P lot A ga inst Am erica , 2004)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艺术手法上兼收并蓄,融会贯通。他好像又找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后现代现实主义的方法,把两者的某些因素绾合起来, 《反美阴谋》即是成功的一例。在这部小说中罗斯大胆地“改写”或“假设”历史,写1940年罗斯福再次谋求总统位置失利,赢得总统宝座的是那位有名的王牌飞行员林德伯格。他是一个孤立主义者,具有反犹意识,在他的主政下,美国非但没有参加二次大战,反而与德国、日本签下了和平协议,同时在国内掀起了大规模的反犹运动,宗教仇恨迅速蔓延起燃。这个被称为美国的希特勒把法西斯主义带入美国并造成了灾难。身为犹太人的罗斯家庭一夜间从天堂摔入地狱,他们在林德伯格“新秩序”的恐怖统治下惶惶不可终日,美国犹太人的遭遇如同欧洲法西斯统治下的国家一样 ⋯⋯罗斯如此突发奇想,“篡改”历史的做法好像有悖历史的真实,且把人类首位驾机不间断飞越太平洋的飞行英雄林德伯格说成是法西斯式的独裁者,但作为有经验的读者,都会认识到这种“胡编乱造”只不过是作者用来表现自己严肃思考的一种手法,它实质是现代社会的一则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