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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美国作家杰克·伦敦曾用他的作品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鲜活而生动的文学形象,对生命的意义以非常积极的诠释,而他自己却在四十岁时自杀身亡。具有戏剧性的是,他的自传体小说《马丁·伊登》中的主人公马丁· 伊登也是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作者的死带给这个世界以极大的震惊,同时,他自杀的原因也成为近一个世纪以来引起众多猜测与思考的话题。 1. 引言美国现实主义作家杰克·伦敦( Jack London)曾经用他的作品为读者创造了许许多多的栩栩如生、生命力顽强的文学形象,奏响了一曲曲生命的赞歌。他在作品中对于生命的意义以非常积极的诠释,对于生命本身的讴歌与礼赞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他本人却在四十岁的时候(1916年11月)吞服大量吗啡自杀,结束了他并不很长的一生。他的死亡,曾给于喜爱他的广大读者和这个世界以极大的震惊与意外,同时,人们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他的自传体小说《马丁·伊登》 (Martin Eden) 。在小说中,男主人公马丁·伊登也是在故事结尾跳入大海自杀身亡。在作者与小说主人公的命运结局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因果关系,生命的骤然终止意味着什么? 是杰克·伦敦已经丧失了如英雄一般继续抗争、奋斗的勇气? 还是他面对艰难的生命选择了退却和缴械投降? 或者恰恰相反,杰克·伦敦已经找到了正如尼采(Nietzsche)所说“恰当的时候”或“创造性的死法”的自由的死亡? 杰克·伦敦的自杀,究竟是懦夫的逃避还是英雄的回归? 近一个世纪以来,这是一个引起众多猜测与思考的话题。 2. 悲剧的种子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美国作家杰克·伦敦和马克· 吐温(Mark Twain)的作品曾被大量翻译并介绍到中国, 受到中国读者的普遍喜爱。杰克·伦敦本人早年曾认真研读过卡尔·马克思( KarlMarx) 、尼采(Nietzsche) 、达尔文(Darwin) ‰ 斯宾塞(Herbert Spencer) 等人的著作,他头脑中的哲学体系略显矛盾,但却并不奇怪。贫苦的出身和苦难的童年记忆,使得年轻的杰克·伦敦很自然地接受了马克思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学说,他在外四处流浪的时候曾满怀兴趣地阅读过《共产党宣言》, 开始向往马克思所描绘的社会主义社会。杰克·伦敦甚至被人称为“青年社会主义者”,这个称号曾使十九岁的他言论自由受到限制。在随后一段时期,杰克·伦敦的大部分作品内容和思想基础都具有明显的社会主义倾向,他在作品中大量描写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的悲惨命运和抗争精神,短篇小说《墨西哥人》‰《在甲板的天棚下》、《一块牛排》就是典型的例子。在这些作品中, 作者表现出对社会底层广大的劳动者们深切的同情。《共产党宣言》里有如下论述:“资产阶级在它达到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牧歌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无情地撕碎了把人们维系与天然尊长的纷繁的封建束缚,使人与人的联系除了赤裸裸的利害以外,除了冷酷的‘现金交易’以外,再没有别的了⋯⋯它把个人的品格化为交换价值,把无数明文规定的并且是正当得来的自由,用这样一种没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一句话, 他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用宗教的与政治的幻觉掩盖着的剥削”(马克思、恩格斯1978: 27) 。卡尔·马克思的学说,使杰克·伦敦认清了自己一直热爱的“崇高的劳动者”实际上是在心甘情愿地被资本家剥削;他认识到出卖体力的前景是悲惨的。为此他曾发誓:不到山穷水尽时绝不再出卖劳动。少年的杰克是一个喜欢冒险和流浪的人,对未来充满幻想。他曾加入私捕牡蛎的海盗帮,还去过白令海峡捕海豹,后来又奇怪地加入缉私队去捉那些非法捕捞的人。这一时期他获得了宝贵的海上生活经验。长期的流浪生活使得杰克·伦敦对工业资本剥削的残酷有了更深的体会, 他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野蛮与无情产生了深切的反感与痛恨。这种反感与痛恨大量反映在他的许多作品中。而另一方面,从杰克·伦敦的自传中似乎又能感觉到他其实很享受这种流浪生活。这一时期他也阅读了大量达尔文、斯宾塞、尼采等人的著作。他们的学说对他产生了极大影响。他在自传中说:“在我成年以后,有几位作家对我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尤其是卡尔·马克思在有些方面对我产生影响,而斯宾塞在其余的方面对我产生影响”。斯宾塞在《社会达尔文主义》著作中称“如果一个种族的病弱者习惯性地生存并繁衍后代,这个种族的平均精力将会衰退; 而⋯⋯如果由于不满足生存条件,这些病弱者死灭了,剩下来的是能够满足生存条件, 这样就会保持这个种族对生存条件的平均适应力”(彼得·狄肯斯2005: 20) 。年轻的杰克·伦敦非常认同斯宾塞的理论。他一方面对于社会底层的劳动者报以同情的态度,而另一方面,他却鄙视甚至厌恶他们。按照杰克的人生观,他注定不会容忍自己一生过着下层人的生活,他骨子里要成为强者,渴望尽早脱离下等人群,从厄运中获得成功。尼采的哲学中有关“超人”的学说对于杰克·伦敦的影响也是根深蒂固的,这一点在他的自传体小说《马丁·伊登》中反映的尤为突出。事实上,成年后的杰克·伦敦的生活一直是高度紧张的,他一生都在寻求从底层中出头,从苦难中翻身。《马丁·伊登》非常真实生动地记录了杰克本人的心路历程。小说主人公马丁·伊登的生活经历与杰克·伦敦的身世极其相似:出身贫寒,童年作过苦工,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等人的生活,他发奋苦读,用知识武装自己,依靠个人奋斗而最后获得了成功。这一点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另一个文学作品中的悲剧人物:菲兹杰拉德 ( Scott Fitzgerald)笔下的盖兹比。这几位主人公尽管结局不同,身世各异,但他们同样都是”美国梦”的疯狂追求者。童年的杰克·伦敦饱尝贫困之苦,十一岁时当报童上街卖报,十三岁时进厂当童工,为养家糊口而挣扎, 有时甚至一天工作十八至二十几个小时,累得精疲力尽,在饥寒交迫中苦苦煎熬。关于他同年生活的写照, 可以在他的短篇小说《叛逆》中找出根据。苦难的童年生活在杰克·伦敦的幼小心灵曾经造成难以磨灭的烙印,对杰克·伦敦一生的命运走向起了非常直接的作用。童年苦难的记忆竟然会给他的生活投下如此长长的阴影,以至于成为他信奉个人主义与超人哲学( phi2 losophy of Superman)的直接因果关系,而这也就在他的命运中早早埋下了悲剧的种子。在小说《马丁·伊登》故事中,男主人公同露丝的爱情故事是同马丁的个人奋斗史纠缠在一起的。事实上, 马丁·伊登个人奋斗的主要动力就是为了得到露丝的爱情。虽然这段爱情最后是以悲剧结束。而爱情破裂正是主人公人生的一大转折点。他的命运恰恰在这时候出现巨大转机:事业成功了, 他一下子成为了一名当红作家。他的作品受到名家赏识并且畅销全球,过去对他不屑一顾的出版商和编辑们纷纷前来约稿;他一下子从一个穷小子突然便成了受众人追捧的大名人;大额支票不断寄来,他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阔佬。然而,这一切所带给马丁·伊登的并不是幸福与欢乐,而是可怕的空虚。对于马丁来说,由于阶级价值观的巨大差异,心爱的未婚妻离开了他。这对他的心灵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个他曾经深爱的人,长期追求的,成为他奋斗动力的人,曾借口认为他缺乏教养,令她难堪而拒绝了他的露丝,却令人不可思议地回心转意了。情感生活巨大的反差,使得马丁措手不及,痛苦万分。成功之后, 马丁周围所有的人几乎都在一夜之间换了一副嘴脸,原来那些瞧不起他的所谓头面人物,包括露丝的父亲,都开始争先恐后地请他赴宴。这使得马丁对这个势利而庸俗的社会产生了极大的反感, 他对露丝说“我并没有变,不过突然之间在表面上我的身价提高了,这不得不使我经常提醒自己,在这一点上别把自己弄糊涂了。我还是老样子嘛⋯⋯我本人现在的价值跟过去人人鄙弃我的时候毫无不同之处。使我想不通的是他们如今为什么又需要我了?”(杰克·伦敦, 2006: 349) 他的思维甚至开始钻牛角尖了,一个念头一直在折磨着他:“那是早就写成的作品”这句话老是萦绕在他的心头。这个念头简直使他发疯。它像条千年不死的蛆虫嗤咬他的脑子。早晨一醒,这个念头就来了,晚上则钻入他的梦里,使他苦不堪言“我有病,不是身体,而是我的灵魂, 我的脑子,我似乎已经丧失了一切价值观念。我什么都不关心了”(杰克·伦敦, 2006: 336) 。的确是这样,此时的马丁甚至对于是否要继续活下去都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对生命本身的价值充满反省与疑惑, 对爱情与生活的绝望,使他的精神陷入极大的痛苦。他对这个虚伪而丑恶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