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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厌倦了,更重要的是由于创作灵感的枯竭使得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人一生的奋斗究竟是为了什么? 人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这些对于生命意义的终极拷问折磨着他, 在这一系列的问题无法解决时, 主人公遭受着空前的幻灭感。处在困境中时,他可以靠梦想坚持下去,而一旦成功,生命的意义却成为一个问题,生命似乎已难以承受现实生活的重量。早就埋下的悲剧的种子此时此刻正遇到合适的温度与土壤,终于滋长了杰克·伦敦对于死亡的向往。 3. 死亡的勇气仅仅由于爱情的破灭和生活的绝望还不足以使一个人决然地毁灭掉自己的生命。文章开始提到过,年轻的杰克·伦敦曾经是一位尼采“超人”学说的忠实信徒。在尼采哲学中,特别是有关生命的论述,对于他的崇拜者,他的哲学思想的信徒来说,是有着强烈的行为导引和心理暗示作用。纵览杰克·伦敦笔下的男子汉形象其实都是相同类型的人。在命运面前他们都是既脆弱而又坚韧的抗争者。杰克·伦敦描述这些角色的意图是要塑造一个个“超人”在绝境中所爆发出来的生命能量。这正如杰克·伦敦的小说《热爱生命》一开头的诗句所表达的:“他们经历了生活的痛苦颠簸,只剩下一点点———,虽然他们输掉了赌博的本钱,可是他们仍然是胜利者。”(杰克·伦敦, 2005: 5)尼采的超人哲学正是要强调生命的自由、高贵,强调生命的自我支配,摆脱别人以及这个世界给予的一切约束,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死亡的时机。对于生命,死亡是最强大,最无法抗拒的敌人。杰克·伦敦(2005: 67)曾在短篇小说《女人的刚毅》中借一位印第安小伙子之口说了这样一段话:“这是一场人不可能会赢的赌博。活着就等于辛苦操劳,忍受各种痛苦,直到衰老沉重地压在我们身上,我们才把冰冷的双手放在早已熄灭的冷灰上。生活是艰难的,婴儿吸入第一口空气时会痛苦;老人喘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也是痛苦,人生充满不幸与痛苦,可是当他向死神怀抱里走去时,却是极不情愿,颠颠踬踬,绊绊跌跌,回头看了又看, 一直挣扎到最后一刻⋯⋯”。按照尼采的观点,只有自杀,才具有压倒死亡的现实意义。尼采几乎一生都在盛赞自杀是合乎人的尊严的。“自然死亡是最为卑下的条件下的死亡,是不自由的死亡,是不恰当的时候的死亡, 是懦弱者的死亡。人们应该出于对生活的热爱,寻求另一种死法,要自由、自愿的去死⋯⋯”(卡尔·雅思贝尔斯, 2001: 346) 。“你们的死,应有你们的思想和美德在其中炙燃,恰似弥漫大地的晚霞”(尼采, 2007: 65) 。笔者并不想说杰克·伦敦处理自己生命的方式(自杀)与尼采的这些哲学主张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但却不能排除这对于他的生与死的选择是有着强烈的行为导引和心理暗示作用的。马丁·伊登的血管里流淌着作者杰克·伦敦本人的血液,当他对于所谓的上流社会开始厌恶与反感,对于“病态”的生命感到疲惫不堪时,他选择了死亡。此时他正读到斯温伯恩(Charls Swinburne)的诗句:“由于不再对生命一往情深, \由于不受希望和恐惧缚困, / 我们以简短的感激之辞, /感激冥冥中各位天神。/多亏生命并非永恒, /多亏死者从不苏醒, /即使疲惫不堪的河流, / 也会在某地入海安身”(杰克·伦敦, 2006: 364) 。斯温伯恩的诗句似乎给马丁·伊登一个启示,解答了生命解脱之谜,那么他还等甚么呢? 可以走了。在此之前,身心疲惫的马丁曾多次幻想奔向梦牵魂绕的南太平洋群岛。塔希提岛的沙滩、阳光、珊瑚礁、土著的茅草屋在呼唤着他。他订了船票并登上了远航的客轮,他要逃离这些令他厌恶的生活和人群,他将远走高飞,到南太平洋去盖草屋,买卖珍珠和椰子干,驾驶配有舷外浮体的小船在珊瑚礁区跳跃奔驰;捕捉鲨鱼和鲣鱼⋯⋯然而,他的灵魂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走不了那么远了。生对于他犹如一道强烈的白光刺痛了一名病人的疲乏的眼睛。这种刺痛简直让他无法忍受。“他清楚地看到自己正身处死荫的幽谷。他的生命在消失,衰微,走向死亡, ”“生活并不美好;在他嘴里,生活平淡乏味,甚至苦涩,他的危险就在这儿。不想活下去的生命很可能正在走向死亡⋯⋯。”(杰克·伦敦, 2006: 358) 4. 结论当生命已无法再给予他创造的愉悦时,他选择了死亡。对于自杀,马丁·伊登似乎要比莎士比亚笔下的那位丹麦王子果断的多。“生存还是毁灭? /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默默忍受命运那暴虐的毒箭/还是挺身反抗人世这无涯的苦难⋯⋯”(莎士比亚, 1997: 15) 。哈姆雷特还在城楼上犹豫,而马丁已经从容而且浪漫地跳入一片乳白色的海浪里,马丁希望“深些,再深些吧 ⋯⋯”,“他仿佛觉得正懒洋洋地漂浮在一片梦幻的大海上,四周一片五光十色,他的全身上下内外都沐浴和浸透着色彩和亮光⋯⋯”此时此刻,我们几乎无法将马丁 ·伊登与杰克·伦敦本人分割开来。《马丁·伊登》就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作者本人的生命状态与命运走向。一些文学评论家和学者对于杰克·伦敦所下的,所谓因贫困潦倒悲观而自杀的结论显然过于轻率。之所以为一个作家的死下如此结论,是基于整个社会的传统道德准则将自杀这种行为妖魔化,而对自杀行为的先行否定的基础上的,这其实对于死者是不尊重,也不公平的。当一个人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时,他所需要的勇气是我们这些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用一般的生活逻辑来判断杰克·伦敦的行为,肯定会显得苍白无力而不得要领。杰克·伦敦已离我们而去,这究竟是一次懦夫的逃避,还是英雄的回归,我们没有资格去评说。当生命已无法再给予他以创造的愉悦时,他有理由抛弃它。那一刻,故事的主人公———杰克·伦敦成为生命真正的主宰,成为弥漫大地的晚霞。参考文献 : [ 1 ] 马克思, 恩格斯. 共产党宣言[M ]. 成仿吾,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8. [ 2 ] 杰克·伦敦. 杰克·伦敦文集[M ]. 朱心光,译. 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 1995. [ 3 ] 彼得·狄肯斯. 社会达尔文主义[M ]. 涂骏,译. 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 2005. [ 4 ] 杰克·伦敦. 马丁·伊登[M ]. 周行,译. 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 湖北人民出版社, 2006. [ 5 ] 杰克·伦敦. 杰克·伦敦小说选[M ]. 万紫, 雨宁, 胡春兰,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 [ 6 ] 卡尔·雅思贝尔斯. 尼采其人其说[M ]. 鲁路,译.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1. [ 7 ] 尼采.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M ]. 黄明嘉,译. 桂林:漓江出版社, 2007. [ 8 ] 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喜剧故事全集[M ]. 卞之琳,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