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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①透过人类文明史的进程框架,从“水”与“船”两个意象象征切入,以象征话语对爱的主题展开分析。通过两对恋人死与生的象征,劳伦斯倡导用爱维系宇宙的整体和谐。人类只有在与自我、与别人、与自然等宇宙的关系维度上去建立一种关联与和谐;以联系反动割裂、以活力反动机械、以本能反动理性,从而抗争时代的危机。由此,小说体现了劳伦斯的历史责任感和乌托邦精神,并具有当下的启示意义。一、历史语境与象征表征劳伦斯完成《恋爱中的女人》(1916)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到处是血、暴力和死亡,就如W. B.叶芝以象征的手法所表述的,“一切土崩瓦解,中心难再维系”[1]1984。世界的无序与无意义成为西方人的共同感知,人类必须寻求生命的支撑点。象征是透过现实表层以表达丰富的思想和情感世界的艺术手法,象征主义思潮在二十世纪初的盛行契合时代的情感结构,体现社会动荡所带来的人类灵魂的战栗。艺术家们希望以象征的体系来使混乱的世界秩序化,在这个艺术的国度里,处处渗透着惶惑和悲观的情调,但却不乏强烈的使命感[2]9。劳伦斯与其他伟大的作家一样都敏锐地洞察到人类社会的毁灭性趋向,并与之角力。威廉·福克纳诉诸于美好的传统价值;T. S.艾略特在宗教中寻求规避。与他们不同的是,劳伦斯试图在眼下的片刻中,重新调整男女间的人际关系,去构建人类和周遭宇宙间的和谐联系,以抗争时代的混乱和毁灭的趋势。小说《恋爱中的女人》便是这样一部代表作。尽管作者自称这部小说纯粹是毁灭性的,评论界也大致持此观点。本文透过人类文明史的进程框架,从“水”与 “船”两个意象切入,以小说的象征话语来解读这部小说,认为小说虽然大部分谈的是死亡,但小说真正的立意却是建构性的,从死亡中力求再生的出路。通过两对恋人的死与生的象征,劳伦斯倡导人类在保持个体完整性的同时,去建立和谐的两性人际关系,在人与自我、社会、自然等的关系维度上,同苍宇间的一切建立活生生的联系,即:用爱来维系个人、社会、与宇宙的和谐,从而抵抗时代的文明危机。二、消亡之河:人类命运的不归路 “我们总以为银色的生命之河奔涌向前,……然而透着腐朽气味的消亡之河却是事实。”[3]192-93小说中的杰拉尔德和古德兰浸淫在消亡之河,他们将随黑暗的冥河流到世界的尽端。杰拉尔德这位现代工业文明的代表以机械的强力意志为主要特征,古德伦也是否定生命的艺术载体。他们把自身病态的意识形态投射到别人、自然生命及周遭的宇宙生命体中,从而销蚀自身和宇宙。在“跳水者”这章中,在那个透着死亡气息的黑暗之河———威利沃特湖里,杰拉尔德的跳水和游泳已初露他命运的端倪。杰拉尔德的人影“在空中划入一道白色的弧线,一跃而入水中”[3]50。他将身体插入到湖水里,空中的湖水飞溅似乎呈现瞬间的生命在场,飞跃在湖上的几何形状似乎也暗示着生命控制在两膝之间,水下世界作为“他者/彼岸世界(otherworld)”[3]50似乎也都在他的两跨控制之下。当被问到他生命的中心位于何处的时候,他说到 “生命根本就没有中心,只有人为的社会机械结构(Social mechanism)把它聚拢在一起”[3]64。事实上,机械意识和征服意志及其行为来维系分崩离析的社会是不可能的;相反,人要驾驭的世界却成为异己的、敌对的力量,成为埋葬生命的荒原。下文我们主要从杰拉尔德与他的家庭、矿工、女人、自然以及与自身等关系来探究人类命运的不归途。 (一)杰拉尔德与社会关系杰拉尔德的家庭自始至终笼罩着死气沉沉的抑郁气氛。从杰拉尔德小时候就成了杀弟弟的该隐到随后的“湖上灯会”他妹妹的落水死亡,再到他父亲的病亡,到最后他自己的死亡。他的家庭在某种意义上是当时的工业社会一个侧面: 作为工业巨子的杰拉尔德身边诸多的死亡似乎暗示着他要征服的世界却是他的奴役者;而他同煤矿、矿工以及与周围的人群也是一种疏离、隔绝的关系。他向往的是在征服中实现自己的意志,就如他驾驭在胯下的水下世界一样。他一接管公司就按照最精确的科学方法进行彻底的改革,每一个生命有机体都成了机械意志的附庸,“这种自由纯粹是有机物的解体和纯粹的机械组合”[3]260。M. D.德勒斯基(M. D. Daleski)认为煤矿乃为“现代文明工业情节的象征”[4]147,也可以说是现代工业文明凝缩的社会。这里既有成为机械工具的矿工,也有成为完美工具的矿主。正如劳伦斯在《心理分析与无意识》中所说:“心智意识不是最终目标;它是死胡同。这只能给我们使用的无尽的工具器械,去无力达到自发的、富有创造力的存在。”[5]187-188杰拉尔德把机械的工具理论运用到周遭的世界,无法达到自然的、赋有创造力的、充实的存在,感情的中心正在枯干。“当人同自身相对立的时候, 他也同他人相对立”[6]59。过度的理性主义、自大与虚妄使自己认为无所不能、成为新的上帝,这使他同一切人与物割断开来;他转向古德兰以寻求拯救,可是古德兰也是否定生命的载体,她也同杰拉尔德一样迷恋着隔断的状态以及对外界的占有和控制,他们俩经历感官刺激、个性分裂以及生命有机体的消亡过程。 (二)杰拉尔德与自然界的关系杰拉尔德与自然界的关系可进一步阐述他的死亡之路, 这主要体现在一些动物场景中。这些动物在现实的意义的层面上,它们是自然界真实的生命;在象征的层面上,它们代表着自然界、人性中潜藏的动物本能,还代表着人际间的关系变化,正如马克思所言:“人同自身和自然界的任何自我异化,都表现在他使自身和自然界跟另一些与他不同的人所发生的关系上。”[6]60在对自然生命的割断、征服与戕害中杰拉尔德经历了自身异化以及与古德兰的关系异化过程,这是一个毁灭过程。杰拉尔德胁迫他胯下的受惊的阿拉伯母马通过火车道口堪称典型: 杰拉尔德脸上浮现出一股尖锐的表情。他钳制住母马像锋利的刀刃那样击中要害,强迫她回转身去。马喘息着, 鼻孔张大、喷着的热烘烘的气息,嘴巴大张,眼神狂乱。…… 可是他以机械般的冷酷紧紧地夹住她,锋利得如插入她体内的利剑。人和马都因对抗而大汗淋漓。不过他平静得犹如一束冷酷的阳光。……与此同时,那一列还在没完没了地隆隆地向前驶去,一节又一节非常缓慢地行驶,像没有尽头的噩梦[3]123-124。杰拉尔德紧夹着母马迫使她屈从于自己的强力意志,这同“跳水者”章节中他在空中划一道弧线跃入水中颇为相似, 似乎他胯下的自然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母马一方面代表着有机的大自然,暗示着一切生灵;另一方面,她也代表着人性中潜藏的动物本能,也在一定程度上暗示着女性。象征着现代机械文明的火车轰隆隆地无情地向前行驶,自然生灵在飞转的轮子下退缩,而机械的、无机的机器在有机的宇宙中任意地肆虐;人性中的直觉———本能意识也在被人类的理性意识的产物肆意践踏,而背后的归因却是人类所谓的理性和可恶的狂妄自大。在中世纪时,人在宗教与神的统摄下形象渺小,但在文艺复兴后发展起来的理性文明逐渐地使人的形象扩大;到了现代文明的背景下,人的作用又作了无限的夸大, 甚至到了神的地位,人的这种虚妄必然给自然和自身带来灾祸。杰拉尔德信奉工具理性,认为事物的价值在于“好用”, 而不是情感或别的什么。这里的杰拉尔德就如一把残酷的锋刃一样,用残酷的暴力来征服宇宙间的生灵。这里一系列与利刃等金属有关的词语,如“尖锐的”、“锋利的刀刃”、“锋利得如利剑”、“冷酷的”等,一方面表达了杰拉尔德的工具理论在自身得到具体的体现,体现了工具理性的残酷无情、戕害生命的非人性;另一方面,这种工具理性主义也作用于人、物化了人,人变成好用的、戕害生命的工具。这种虚妄的理性与工具的冷酷属性一直伴随在杰拉尔德左右,在他身上聚集“冰霜的神秘摧毁力”[3]287,诸如:“白色”、“水”、“冰霜”、“冻雪”、“寒冷”等,这些都是那腐朽的消亡之河的属性延伸。冷酷、非人与死亡在这里纠集在一起。这同美国作家麦尔维儿笔下的《白鲸》那神秘的“白色”有异曲同工之处, 那代表着大自然的海洋与白鲸也是一种颠覆性的力量。杰拉尔德这位征服者也在自身的“白色”权力意志招魂旗的带领下,似乎成为冥界的主宰,其实是死亡的象征。他逐渐地成了机械意志的附庸,如他胯下的母马一样的机械与屈从, 这预示着他将兑变一匹冻僵的公马的厄运。若说杰拉尔德驾驭母马是对女性暴力征服的话,古德兰制服一群小公牛的场景则是她的母马般的颠覆意志战胜了杰拉尔德。他们疯狂地征服那狂暴兔子的场景折射出他们对生命的毁灭已心相通、灵相应,而兔子划在两人臂上深深的血腥伤口却是“彼此灵魂上进行撕扯的誓约,以杰拉尔德的死亡而终结”[7]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