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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长期以来,对于美国浪漫主义作家纳桑尼尔·霍桑的《红字》的女主人公海丝特·白兰,国内学者大多把她解读为经过苦难的磨炼后获得了新生。但细读小说文本可发现,文本表面的海丝特意象虽支持以上批评,表象下深藏着的却是以上批评的悖论:海丝特没有获得新生,而是经过命运一次次残酷的打击后屈服了,接受了清教社会对她的审判,认同了清教社会对人生、人的本性及人类生存环境的认识。长期以来,对于美国浪漫主义作家纳桑尼尔· 霍桑的《红字》的女主人公海丝特·白兰,国内学者大多认为,她并没有被巨大的压力压垮,那个红字就像一个魔圈,把她的“罪”公之于众,然而艰苦的磨难反而促使她去思考社会、思考人生,使她对社会和人生都有了深刻的新认识,造就了自己趋于完善的自我和完整的人格。(任晓晋,2000)这样的解读即是,海丝特最后完成了自我实现,与清教社会做了彻底的决裂,成为了一个“身在传统的清教秩序中死不思悔的自由人,”她的“内心涌动着与整个西方时代合拍的炽热改革激情与理想”,这就是她“获得彻底自由的象征”。(曹亚军,1999)对这种评论,笔者认为值得商榷:虽然文本的表象似乎支持以上的解读,表象下海丝特的意象却表明她没有获得新生,而是最终接受了清教社会对她的审判,认同了清教主义的人性观和人生观。 1.文本表面的新生确实,从故事的开头到结尾,《红字》作者在文本表面着意塑造了一个似乎获得了新生的海丝特。在故事的开篇,海丝特带着暗示犯了情欲之罪的红色字母A(Adulteress:奸妇),被市镇当局示众,她遭到了全镇人的严厉的谴责。这时作者的笔触无疑是同情她的。在此,谴责她的全镇人都被描述为狭隘、缺乏宽容、严酷而丑陋的人。而相反, 犯了情欲之罪的海丝特却被描述为最漂亮的,容姿优雅完美,清秀的眉宇和深黑的眼睛中发出一种庄严,令一个罗马教徒想起“圣母的形象”。而且, 作者在此还特地交代了她犯通奸罪的可通情理之处:海丝特婚姻不幸,由父母包办嫁给了比她年长得多的一个老医生。她与他的生活“有如败墙上的一丛绿苔,靠腐朽的质料来养育”。(劳伦斯,1991) 因此,作者明白无误地对海丝特的不幸表示了同情,赞扬了她的勇敢、坚强及追求幸福的决心,而间接地对清教社会对人性的摧残表示了谴责,对社会习俗强加于她的不幸婚姻的束缚表示了谴责。在此后的章节中,这种对海丝特表示崇敬和赞赏的笔触似乎持续着。她被社会隔离开了,全镇人从不掩饰对她的蔑视和仇恨,使她无时无刻不感到痛苦与耻辱。然而,面对这种残酷的压迫,她勇敢地在市镇里孤独地穿梭着,无私地、默默地为市镇上的穷人做好事。经过7年这种为众人而克己的纯洁生活,她开始赢得人们的好感,胸前的红字在众人的眼里也改变了原意,转而代表了“能干”。这表示她已获得个人思想自由独立第一阶段的胜利。到了第13章,“海丝特的另一面”,作者使她的个性和人格更加升华了,海丝特更多地以叛逆者和女权主义者的形象出现。人们对这个广博的施爱者开始产生敬意,向她表示感激。可她不会回头去看人们对她的感激,也绝不抬头回应他们的招呼。公众认为她在表示谦卑,但事实上她却是在表示骄傲。她认为她与丁姆斯戴尔之间的恋情是神圣的。她是无人性的清教社会和无情的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因此,她的苦行并不表明她在忏悔,却表明她在努力锤炼自己,以洗净灵魂、完善人格,争取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应得的爱和平等权利。她由一个感情充沛、热情奔放的女人转而变成了思想者。她的思考指向社会的方方面面。特别是对整个女性问题,她进行了更深入的思考和探索。很明显,她的生活是不幸的,而她也不认为那些被公认为是最幸福的女人果真幸福。因此,她现在给自己压上了更明确的任务,给红字增添了新的使命:她要为妇女们能独立自主地生活而斗争,要在男女之间建立一种新型关系,以使女人能与男人平等地生活。这样一个人物,不但是霍桑明确指出的、汲取了当时在大西洋彼岸资产阶级革命精髓的人物《(红字》的故事以17世纪中叶殖民时期的美国为背景), 还是一个汲取了霍桑所生活时代的浪漫主义运动及女权主义运动精髓的人物:她坚持自己的人格独立, 充满着反抗精神,坚持妇女追求幸福的平等权利等。在接下来的章节中,作者表面上着力刻画了海丝特浪漫主义者的理想和素质。她果敢地去见奇灵沃思,要他停止对丁姆斯戴尔的折磨;森林场景中又是她向丁姆斯戴尔勇敢地提出他们私奔到旧世界去。然后,似乎也正是这种浪漫主义的坚强精神支持她在再次遭到丁姆斯戴尔背叛后仍还回到那令她耻辱、痛苦了一辈子的地方,又自觉地戴上红字,并且似乎还充满信心地向人们做了浪漫主义式的预言: “在某个光明的时刻,世界将更加成熟起来,……那时会显现一种新的真理,让人们在共同幸福的基础上建立起完整的男人与女人的关系。”(221)① 2.表象下的屈服如果只从如上层面去解读海丝特,经过苦难的磨炼,海丝特似乎已从故事之初那位受追求幸福的本能所驱使的美丽姑娘,脱胎换骨成了现在具有浪漫主义思想的新型女性。她捍卫了自己的精神独立及自主的人格,已实现了自我完善,获得了新生。但霍桑的作品,特别是他的代表作《红字》,是极富多意性的,许多评论家都看到了这一点,认为他作品的魅力和深度正源于“这种内在的双重性和模糊性。”(Terrence,1965)由于运用了象征、意象、寓意等各种手法,他的作品的思想常常是从多个层面传达出来的。这些不同的层面对同样的人物从不同的角度做出描述,仔细分析,表面上的意义常与暗含在字里行间的实际意义是相悖的。正如英国著名现代主义作家劳伦斯早在1923年就在其名作《美国经典文学研究》中所评论的: 在美国艺术和艺术意识中,总是存在着这样一种分裂,表面上,一切都好,诱人无比, 充满甜美…… 你必须透过美国艺术的表面看其内在的魔鬼般的象征意义,否则,美国艺术不过是小儿游戏而已。那位蓝眼睛的可爱的纳桑尼尔深知自己内心的不快之事,他要小心翼翼地假托其辞,一吐为快。细读文本,读者可看到,在故事开篇作者表达了对海丝特明确的同情之后,暗暗地,他对她的支持逐渐变得暧昧了。他与她逐渐拉开了距离,在对她勇敢地追求浪漫主义目标的赞扬的表象下出现了对她越来越多的讽刺和抨击,表明赞扬的表象下隐含了作者对她所追求的新思想的不赞成,因此,她的悲惨遭遇也部分地是她行为的自然后果。同时, 表象下,海丝特在逐渐分裂,她一方面拒绝忏悔, 追求着自己的浪漫主义目标,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向清教主义的人性观和人生观慢慢靠近。如此,霍桑要推出的主题是:海丝特通过苦难的磨炼增长了智慧,认识到了霍桑认为是真实的人类生活真理。因此,她最后自觉地又戴上红字,屈服于清教社会对她的审判,接受了清教社会对人生、人性及人类生存环境的认识。早在第5章,“海丝特做针线”中,胸前的红字就清楚而强烈地让她感到人人心里都有罪,即使是显得无比纯洁的少女,或普遍受人们尊重的牧师也不例外。尽管她把这种认识定为幻觉,竭力压制,但它已与清教徒对罪的认识、对人性的认识极其相似。像所有的基督徒一样,清教徒认为人人皆因亚当、夏娃的堕落而有罪,然而,他们由此更强调人性本恶,强调听从上帝的意愿,进行忏悔,以获救赎的必要性和重要性。18世纪上半叶美国殖民时期的著名牧师Jonathan Edwards在其著名的布道文《愤怒的上帝手中的罪人》中,用火一样的语言描述了清教徒对人性堕落的重视及违背上帝意愿的恶果。(Jonathan,1994) 从第13章,“海丝特的另一面”开始,读者可见作者对她的描述开始在讽刺和同情之间徘徊。常常,后面陈述推出的意象暗暗地给作者前面明确的描述增添了模糊性,使之显得不确定、不可靠,甚至否定了前面的描述,从而造成一系列似是而非的意境。这些意境曲折迂回地在质疑海丝特所追求的新思想,并表明她那人性本恶的清教徒意识在不断地加深,直到最后屈服。在第13章中,海丝特经过7年无私的苦行,使红字改变了原意,表明社会已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