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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成“毒药”,认为它会使青少年产生“不道德的联想”和“不健康的欲望”就不足为奇了。《觉醒》在遭受抵制几十年之后,从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开始重新受到批评界的关注。1969年,挪威学者波·塞耶斯笛德( Per Seyersted)的《凯特·肖邦作品全集》( The Com 2 pleteW orks of Kate Chopin)和《凯特·肖邦评传》( Kate Chopin: A Critical B iography)出版。此后,《觉醒》以多个不同的版本在美国发行,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出版。与此同时,《觉醒》还被选入各种文学教材,作为文学名著列为学校的课程读本。大量研究肖邦及其作品的学术论文涌现,研究她的学术专著也不断地出版。此时,默默无闻的肖邦一跃而成为美国文坛的一颗“新星”,被归类到美国主流作家的队伍之中。由于“文学不能脱离伦理价值而存在,因此,文学的伦理价值的判断就成了评价文学的基础”(聂珍钊,“文学伦理批评与道德批评”8) 。《觉醒》从遭受批判到接受的过程,是社会伦理道德观念发生变化的结果,说明了“历史性是人类存在的基本事实,无论是理解者还是文本,都内在地嵌于历史性之中”(王先霈188) 。文学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同一作品的意义和价值会在不同社会文化和伦理环境中发生变化。美国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的伦理环境和19世纪末已经完全不同。这一时期的西方社会处于一个张扬个性、提倡“自我”、“不受约束也不受惩罚”的年代。传统的社会约束机构(教会、工会、家庭、学校)开始没落,一种只顾眼前,颂扬自由和及时享乐的文化大行其道。在许多人眼里,“基本的绝对的伦理原则便是权利而非责任”。尤其是风行于1960年至1970年间的性解放运动和享乐型的个人主义,更是极大地改变了传统的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反叛成了时尚的标志。譬如,“性不再与恶及过错联系在一起⋯⋯情欲成为了责任后时代世界上最富有意义的习语之一,有关性道德的清规戒律都被碾为齑粉了”;“性行为独立于道德之外,性爱的合理性并非取决于对理想情感和习俗等规则的遵从与否,而是取决于自己是否将其作为一种实现幸福和个人身心平衡的工具”;“伴随着性与道德的分离,性爱也斩断了其与邪恶之间的联系”;“不需德行的忠贞”等等(利波维斯基46 - 48) 。因此,当接受者(读者和批评家)处于这样一种特殊环境中时,他们对此前被贬斥为婚姻的道德逾越者和社会叛逆者的艾德娜,以及肖邦在《觉醒》中那些关于女性情欲意识的大胆表述、倡导释放女性的性能量和“不受约束也不受惩罚”的观点,给予了完全不同的理解和阐释。艾德娜这位敢于大胆表达自己女性情欲意识的“新女性”在新时代里找到了许多知己,被反叛的年轻学生们推崇为“性革命”的先驱。她的一些令人震惊、却勇气可嘉的话语,如“I give myselfwhere I choose. ”或“I don’twant anything butmy own way. ”等,被奉为经典的革命宣言;她还被认为是一位“Baby Boom”式的女英雄,一个敢于搬出丈夫的家、自谋自立的新女性。《觉醒》的重新评价与接受,其思想基础是20世纪60年代末在西方国家掀起的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的范围和目标不同于早期的女权主义运动,它注重女性不同于男性的心理体验、象征表征及内在情思,强调性别差异和女性的独特性。以“女性视角”(即女性意识、女性经验观照作品)作为批评解读作品的基点,寻觅和建立女性文学传统,为湮没在茫茫历史尘埃中的妇女作家提供应有的历史位置,成为西方女权主义批评的主要任务之一。著名的女批评家艾莲娜·肖瓦尔特曾明确表示:“女权主义批评的第二阶段是发现妇女作家有一个她们自己的文学,这一文学所具有的艺术的重要性、历史和主题的连贯性均被在我们的文化中占主导地位的男性价值观所淹没”(王先霈209) 。女权主义批评在重建文学史的过程中,不仅对杰出的妇女作家和作品进行新的发掘和评价,同时还力争还古往今来受到歧视或忽略的女性作家以本来面目,重建经典文学书目。《觉醒》的重要地位正是在这次重建妇女文学史中得以确立的。《觉醒》的接受过程历经了漫漫半个多世纪。其被接受的过程充分说明,“作者的意旨不能穷尽作品的意义。对作品的解释,离不开解释者的历史条件”(王先霈188) 。如果“回到历史的伦理现场,用历史的伦理道德观念客观地批评历史的文学和文学现象”(聂珍钊, “关于文学伦理学批评”9) ,我们就更能够历史地、辩证地理解和阐释小说《觉醒》以及女主角艾德娜这一文学形象。注解【Notes】 ①凯特·肖邦:《觉醒》,杨瑛美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 1997年) 59。本文相关引文均出自该版本,但作过适当润色,以下引文只标页码。 ②1900年, Herbert S. Stone and Company出版公司废止了肖邦的第三部短篇小说集《一种职业和一个声音》(A Vocation and A Voice)的合同。直到1991年,这部小说集才得以正式出版。 ③20世纪30、40、50年代里,偶有一些对肖邦的评介。如,肖邦的第一位传记者,一位罗马天主教教士,丹尼尔·兰金(Daniel S. Rankin)在1932年出版了《凯特·肖邦及其克罗奥故事》(Kate Chopin and her Creole S tories) ;又如, 1953年法国人塞席尔·阿纳冯(Cyrille Arnavon)将《觉醒》翻译成法文并附写了一篇评论性的简介。引用作品【Works Cited】 Elliott, Emory, ed. Colum bia L iterary History of the United S tates.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8. 吉尔·利波维茨基:《责任的落寞———新民主时期的无痛伦理观》。倪复生方仁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7年。 [L ipovetsky, Gilles. Le Crepuscule du Devoir: L ’Ethique Indolore des N oveaux Tem ps Dem ocratiques. Trans. Ni Fusheng & Fang Renjie. Beijing: China Remin University Press, 2007. ] 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与道德批评”,《外国文学研究》2 (2006) : 8 - 17。 [Nie Zhenzhao. “On Ethical L iterary Criticism and Moral Criticism. ”Foreign L iterature S tudies 2 ( 2006) : 8 - 17. ] ———:“关于文学伦理学批评”,《外国文学研究》5 (2005) : 8 - 11。 [ 222. “Talks on Ethical L iterary Criticism. ”Foreign L iterature S tudies 5 (2005) : 8 - 11. ] 王先霈:《文学批评原理》。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1年。 [Wang Xianpei. The Principles of L iterary Criticism. Wuhan: Central China NormalUniversity Press, 20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