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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手段是对男性传统文学中的妇女陈规形象进行批判,因这些妇女形象未能真实地反映女性自我。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初看似乎也落入“天使”与“魔鬼”的陈规模式。而勃朗特实际上正是通过对妇女陈规形象的再现和重新解析来探讨妇女真实的内心世界,反映妇女的真正需求。对妇女“陈规形象”的检验是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手段,其核心目的是对男性文学中的妇女形象的真实性(authenticity)进行评估:文学作品中的女性是否是具有独立意识的个体,是自我(self) 还是他者(other)。在男性占统治地位的西方传统文化中,妇女形象被归为两种模式:精神的善的,与物欲的邪恶的相对立。天使与魔鬼则是两种最为典型的对立。约瑟芬·唐娜温为这两种模式列出一个表格[1]: 精神的物欲的精神,灵魂身体贞操性玛丽亚夏娃神的启示勾引男人的女人善的邪恶的　　这些强加于妇女身上的角色因精神与物欲的截然分开,导致作品中女性自我的分裂,妇女内心的真实感受被否定。从她们身上我们看不到完整的女性自我,因为要成为被男性所接受的天使,女性必须付出否定自我的人性(humanity)的代价。正如评论家们普遍意识到的一样,夏洛蒂·勃朗特在她的作品《简爱》中,大胆地对传统的性别理念进行挑战,提出重新审视和定义女性及女性自我。有趣的是,书中几位主要女性形象似乎也落入“天使”与“魔鬼”的陈规模式。海伦·彭斯(Helen Burns)与女教师谭波尔小姐(Miss Temple)为天使的化身,因她们对特权阶层表现出极大的耐心,而且她们的行为也受到父权制传统文化,习俗的束缚。而“阁楼上的疯女人”搏莎·梅森似应被归为魔鬼一类。她拒绝服务于男主人公及他的利益,且对他产生很大的威胁。然而,勃朗特的挑战正是通过对妇女陈规形象的再现和重新审视来实现的。而正因为小说是建立在传统的框架上,作者对“妇女问题”的质疑也就显得更加有力。女主人公简爱在对照自身和上述两种角色时,既不对传统的“天使”完全否定, 亦不对叛逆型的“魔鬼”完全肯定。事实上,作者认为“,天使”与“魔鬼”应属于同一“有血有肉”的女性角色的不同两面,并在简爱身上得到不同程度的体现:前者表现的是理智与约束,以及对传统观念某种程度的遵循;而后者,搏莎这个叛逆型的“魔鬼”所体现的是被男性所压制的女性的愤怒与挣扎;被压抑的女性自我在她藏身的角落里向男性沙文主义发起进攻。一、海伦的天使信条和简的热烈的自我唐纳温将耐心地忍受一切苦难并牺牲自己的一切利益的“烈士”型的妇女归为天使一类[1]。海伦· 彭斯身上正充分显现出这样一种“烈士”精神,而她脸上的微笑也如“一位天使脸上的表情”[2]。在洛伍德寄宿学校,海伦对她所遭受的苦难和特权阶层表现出绝对的耐心。校长布洛克勒赫斯特先生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父权制的代表,女教师莎切尔小姐是他的忠实的追随者。海伦经常由于所犯的“错误” 而受到莎切尔小姐的严辞苛责以及体罚。当简第一次看到海伦受惩罚,她不明白海伦“怎么能如此安静 ———如此坚定地承受”[2](p152)。某天早晨,海伦没有清洗她的指甲因为水结冰了。面对莎切尔小姐的责骂,她始终保持沉默,甚至不为自己辩解“:彭斯离开教室,走进里面的小房间……半分钟以后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捆在一端绑在一起的细树枝。她把这一可怕的刑具恭恭敬敬地呈给莎切尔小姐,然后安静主动地褪下自己的裤子”[2](p152)。她胸前挂着写有“邋遢”字样的牌子“,一直到傍晚,耐心地,无怨地将它看作是她自己应受的惩罚”。海伦的逆来顺受并没有使莎切尔小姐表现出半点同情心,后者继续实施着她的惩罚。海伦以一种天使般的耐心忍受着这一切。她甚至为莎切尔小姐开脱,将一切罪责归于自身“:残忍?一点也不!她只是严厉:她讨厌我的过错”。她始终坚持“以德报怨”“(returning good for evil”)的信条。在海伦沉静的内心,比她小四岁的简“,只不过是一个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小女孩”“,太冲动,感情太强烈”。与海伦的循规蹈矩相比,简似乎对压制她和海伦的特权阶层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父母双亡,寄居在并不善待她的舅母家的简那么弱小,那么无助, 但她却对欺侮她的舅母瑞德太太及表兄约翰·瑞德给与勇敢的还击。约翰实际上是父权制的又一代表,因为他终将成为“一家之主”(the“master”);而简则是他家的附庸(a“dependent”),应当“乞讨着过活”。当某天约翰大施淫威,因为他认为简不该碰 “绅士的孩子们的书”,简开始了她的反叛“:坏小子, 真残忍!……你像一个刽子手,一个奴隶主———你像罗马皇帝!”。如果说简对约翰的还击是出于本能,因为她感到她的生命受到威胁,那么她对瑞德太太关于她是一个小骗子的言论的驳斥则可被看作是对特权阶层的有意识的挑战“:人们认为你是个好人,但是你很坏;心眼不好。你才是骗子!”[2](p 137) 。简得出结论说“:当我们无缘无故地受到欺负时,我们应当狠狠地还击;我相信我们应当这样做———要狠到教训欺负我们的人别再那样干”。她一点也不能理解,更不能忍受海伦如此耐心,无怨地接受她的惩罚“:一想到她(海伦)如此软弱,怒火就在我的灵魂里燃烧。一整天,……看着她悲哀地退却,我的心就疼得要命”[2](p 175) 。然而,这种看似极端的个性上的不同并未妨碍这两位苦命的女孩成为知心朋友。这是因为简和海伦实际上所展示的是同一女性的不同两面。如果说简这个“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小女孩所展现的是不受约束的女性自我,海伦所体现的则是女性自我充满理性而又倍受压抑的一面。其实在海伦循规蹈矩的外表之下仍然有着矛盾与挣扎。她的表面的安静与遵从也不能完全被看作是妥协。实际上,海伦对现世的不公的反抗是通过傲视世间的一切苦难以及遁世的方式来进行的。海伦和简之间最大的相同点在于两者都酷爱书籍。如果说简的热爱读书是因为书带给她乐趣,并能帮她暂时逃避现实的冷酷与残忍,海伦的饱览群书则带着很强的目的性,那就是获取生存的智慧,习得一颗宁静地,勇敢地面对困难的心。她一次又一次的引用圣经来开导在爱与恨的问题上深深迷惑的简“:爱你的敌人,祝福那些诅咒你的人;善待那些恨你和恶意地利用你的人”[2](p 158) 。在海伦的不抵抗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强烈的是非观。布洛克勒赫斯特先生当众宣布无辜的简是个骗子,深深地刺伤了简幼小的心灵,海伦安慰她“:布洛克勒赫斯特先生不是神,他甚至不是一个了不起的令人尊敬的人:他在这里不受欢迎,他也不希望别人喜欢他”。她在安静与忍耐中不断地作自我分析,她相信只有一颗安详,宽容的心才能将自己和简引向永恒的快乐“:我持有自己的信条……这一信条让我能清楚地辨别罪犯和他所犯的罪行;我能非常诚恳地原谅前者,但却坚决摒弃后者:有了这一信条,报复的念头从来不会让我的心不安,堕落也不会多么深地让我厌恶,不公的待遇永不会把我打倒: 我生活在宁静中,我的目光停留在永恒之上”[2](p 159) 。海伦的天使信条是积极的,因它需要勇气和与矛盾的心理作斗争;同时也是被动的,因为她没有足够的力量也不可能去面对世间所有的危险,和作为人的她自身的所有的缺点,因此她只能期待来世,逃向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自身都充满了错误,这个事实无可更改:但我相信那个时候终将到来,我们就能离开这堕落的躯体,也就能离开所有的错误;……”。她相信“:除了这个世界,除了这个种族的人,还有另一个我们看不见的精神的世界与王国”。对世俗的困苦没有免疫力,因为她太过傲视它们,海伦留下了她最后的遗憾“:我死的早可以让我摆脱掉世间的烦恼。我没有足够的能力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生存下去:我会不断地犯错的”。虽然简比海伦要不安分而又热烈的多,但作者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的用意是明显的。简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斗士。她“习惯于听从约翰”,并“习惯于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