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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洛克伍德，理智稳健、热心善良的乡村女管家耐莉，充满野性、自由不羁的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柔弱文静的伊丽莎白，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带着自己的价值观和情感态度讲述自己的经历，评论自己眼中的事件和人物，共同完成对呼啸山庄几十年的恩爱情仇故事的叙述。另一方面，各个叙述者随着故事的发展进程，又不断变换着叙述角色，在主叙述层的叙述者洛克伍德成为次叙述层叙述者耐莉的听众和接受者，耐莉又成为次次叙述层叙述者希刺克厉夫、伊丽莎白、凯茜等人的听众和接受者，这样，在这三重叙事框架中叙述者、接受者层层位移，叙述视角在不同的故事阶段发生转换，层层位移的叙述接受者又以自己的道德价值观一层层传递叙述内容，形成叙述视角在同一层的故事域中不断转移，使同一个故事的各个阶段呈现不同主观色彩的观察视角，产生难以统一甚至相互矛盾的价值纠结。整个文本时而是洛克伍德疑惑不解的视角，时而是希刺克厉夫、凯瑟琳狂暴的视角，时而是耐莉冷静理智的视角，时而又是伊丽莎白歇斯底里的视角。这些身份、价值观、情感态度迥异的叙述者以各自的视角对相同虚构域故事发出自己的声音，而整个文本故事却没有纵深统一的声音对之进行统摄，来解决这些价值纠结，从而产生出：在这个多重框架结构中，因多个叙述者叙述相同虚构域故事的不同阶段，叙述视角不断转换而生成的复调现象。考察西方叙事文学框架小说，这种对同一虚构故事进行多视角的叙述，《呼啸山庄》至少在英国文学史上是首次突破，而因多视角的转换引起的，具有现代小说因素的复调特征更是史无前例的突破和创新。如前所述，在此之前的框架结构小说中，一般是不同叙述者在不同叙述层讲述不同虚构域故事，如《天方夜谈》；或不同叙述者在相同叙述层讲述不同虚构域故事，如《十日谈》《坎特伯雷的故事》。在这些文本里，叙述者一般不介入故事充当角色，其叙述视角为上帝般全知模式，比较整齐，很少有视角转换的现象，更没有因此而引起的视角观点冲突。只有到了《呼啸山庄》，作者巧妙地吸纳了18、19世纪盛极一时的书信体小说中不定式和多重式内聚焦的叙述视角，改造了传统的框架结构小说形式，使之呈现出具有现代派小说因子的复调性特征。在18、19世纪书信体小说可谓风行一时，它拓展了小说领域的文体类型，创造了小说新颖的叙事方式，深刻地影响了整个19世纪欧洲文学各小说文体的发展和艺术表现力。在书信体小说中，除了其时间的即时性、心理情感性以及个人隐私性等特征外，其叙事方式的最大突破和贡献在于叙述视角的转换性。它一般采用第一人称视角，但不同于笛福等人开创的自传体小说的第一人称回顾视角，而是第一人称经验视角。按申丹《小说文体学研究》中的分类，这两种视角虽然都是第一人称，但却有质的差别，前者中叙述者不是此时的“我”而是事后的“我”，所以是外视角，视角范围相对较大；后者中叙述者仍在经历事件中，其经验感受并未成为回忆，视角范围比较受限，属内视角。为了突破因经验视角所带来的范围局限，书信体小说一般起用多个通信人叙述故事，以完成对整个故事的完整叙述。这些叙述者从各自的角度，以自己的视角所触及的范围讲述自己的经历，站在自己的立场评价事件，构成文本叙述视角频繁转换和文本复调现象，体现出叙述视角灵活转换的特征。问世于19世纪的《呼啸山庄》在叙事方式上也同样深受书信体小说这种新颖的叙事艺术的影响，首开框架结构小说等非书信体小说多重叙述视角和复调特征的先例。《呼啸山庄》是洛克伍德的日记，属日记体小说，日记体小说也是以第一人称经验视角这种内视角模式为主，其视角范围往往很有局限，为能将文本故事进一步推动开展下去而又超越经验视角范围狭小的限制，《呼啸山庄》也采用了像书信体小说利用多人通信叙述故事的视角转换方式，叙述视角不断从这个人物身上转到另一个人物身上，不但将故事一步步拓展到深处，而且各叙述视角千姿百态的价值观同时暴露无遗，又因文本最终缺乏一个统一的声音对众多声音进行归摄，各方价值矛盾未能最终解决，使文本成为一个内涵丰富、充满复调旋律、难以最终诠释的迷津。《呼啸山庄》在叙事结构中在沿袭古老的框架结构和借鉴书信体小说叙述视角转移的灵活性的同时，又不囿于它们的限制，而是恰如其分地将两者融合，同时又突破了两者，这种独树一帜的陌生化处理自成一格，也加深了读者对文本欣赏的审美距离。参考文献：〔1〕杨静远.勃朗特姐妹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2〕（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1. 〔3〕（英）马克柯里.后现代叙事理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4〕张寅德.叙述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5〕於奇.外国文学史（欧美卷）.郑州大学出版社，2006. 〔6〕张耘.荒原上短暂的石楠花一勃朗特姐妹传.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 〔7〕李伟昉.黑色经典一英国哥特小说论.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8〕徐颖果译，乔伊斯·卡罗尔·欧茨著.直言不讳:观点和评论.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