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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生机勃勃的密西西比河和陈腐刻板的两岸世俗构成了《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的主题，这是自由理想与保守现实的较量。在美国，理想与现实的这种对立却由于历史的单薄和观念的沉重而显得异常强烈和突出。《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是公认的马克·吐温的代表作，在现实主义的真实刻画同浪漫主义的抒情遐想两者的结合上，它达到了美国小说前所未有的高度。英籍美国著名诗人艾略特认为这部小说开创了英、美两国文坛的一代新风，哈克的形象是永恒的，他可以与堂·吉诃德、浮士德、哈姆莱特相媲美。这本书之所以100年多来历久不衰，一直拥有广大的读者，就是因为它反映了美国的社会与人，再现了个人与民族的生存特点，特别是描述了理想追求与现实中的理想破灭这对不调和的矛盾。哈克贝利·费恩这个人物，用诗人惠特曼的话来说，是“清新，淘气，逼真”。哈克本人是自由的，环境想把他变成一个文明人，而他始终没有改变，仍然是一个没有让环境改变、让环境败坏的纯朴的人。由于他没有受过“文明”的熏陶，没有诡诈世故的处世哲学，他的感觉更带自发性，他的观察也更接近事物的本质。在小说一开始，好心的道格拉斯寡妇和沃森小姐出于同情收养了可怜的小哈克。她们做出巨大努力，企图按照自己的生活和道德模式改造哈克，教他学文识字、信奉上帝，想使他成为能被社会接受的人。但这种教化是哈克最讨厌、最难以容忍的事，因为它束缚了一个生气勃勃的少年的思想，压制了他的自由和天性。哈克对这样的生活只能避而远之。小说首尾呼应，结束时费尔浦斯太太想收养哈克，但他已有前车之鉴，无法领情，决定再次出逃。当时被认为“正常”的家庭生活，在哈克眼中如洪水猛兽。虽然逃跑不可能成为哈克的根本解决办法，但他如此干脆地作出继续与“文明”社会对立的决定，仍然是难能可贵的。小说中，被文明社会拒之门外的流浪儿哈克从各个方面向传统价值观发动挑战。他无视南方蓄奴制社会的现行法制，同黑人逃奴在平等基础上结成友谊；他宁可违背宗教诫训，冒着被“打入地狱”的风险，也要遵从良心的愿望。在这个半文盲摒弃儿身上所表现的善德，与密西西比河两岸体面社会成员的一桩桩丑行形成了强烈地对照。马克·吐温的社会批判之声，正寓于两者的比较之中。哈克遇到吉姆之前，是因为不满现状、追求自由而逃亡，可当他遇上吉姆并一同逃亡时，哈克就成了窝藏逃奴的人，他的作为，触犯了当时美国的社会道德和法律。所以哈克的思想和行为也就超出了一般儿童形象的含义，而且有较为深广的寓意。19世纪中叶的美国，黑人还完全处于被奴役的地位，尤其是在南方，黑人经常被贩卖、被虐杀，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处境十分悲惨。种族歧视笼罩着所有的角落，就连哈克这个白人孩子也不例外。因此哈克一面帮助吉姆逃跑，一面又痛苦地矛盾着，斗争着，内心不断发生着变化。这样的思想斗争不仅没有削弱哈克的人格魅力，相反使他更加真实可信。忠厚善良的吉姆像慈爱的父亲那样信任和照顾哈克，并以真挚情感和优秀品质感动和教育了哈克。哈克渐渐明白了吉姆“有一颗黄金似的心”，并从心里尊敬吉姆。他在认识上跨出大步，终于越过白人和黑奴间的社会鸿沟：“我呆了足足有一刻钟，才鼓起勇气，跑到一个黑人面前低头认罪——我到底那么做了，以后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哈克内心冲突的高潮，发生在写信向沃森小姐透露吉姆下落的前后。随着吉姆越来越接近自由，哈克的思想斗争也激烈起来，传统的观念使哈克认为自己帮助一个黑奴逃跑是大逆不道，将来要“下地狱”。帮助黑奴的善良愿望和压迫黑奴的社会势力，在哈克的头脑中形成冲突，搅得他“简直苦恼得要命，不知怎么才好”。是的，要一个小孩子抗拒通行的社会法则是困难的，但最终他还是撕碎了告密信，作出“下地狱就下地狱吧”的最后选择。用马克·吐温的话说，此时“健全的心灵与畸形意识发生了冲突，畸形意识吃了败仗。”维护蓄奴制的社会舆论、宗教信仰、文化教育扭曲了许多美国人的思想，作者只能在一个尚未被社会腐蚀太多的孩子身上，寄托他种族平等的民主理想。哈克和吉姆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在密西西比河上逃亡，是因为他们心目中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自由。他们俩乘坐木筏，在密西西比河上充分享受着生活的乐趣和自由。这个木筏似乎成了和平和自由之岛。木筏既使哈克躲开了父亲和道格拉斯寡妇的专制，又使他免遭圣彼德堡居民的歧视，同时载着吉姆驶向自由州。但这种木筏上的幸福只是暂时的，哈克他们不可能脱离现实社会而永远生活在木筏上。他们每次登岸都遇到令人不快的经历：强盗火并，世家械斗，恶霸枪杀无辜，二流子热衷狗打架……大河两岸愚昧落后、粗野窒息的城镇生活，使哈克认为只有坐在漂泊于奔腾波涛中的木筏上，才“觉得挺自由，挺痛快，挺舒服”。然而他们没有找到通往自由州的卡罗镇，却遇上了自称“国王”和 “公爵”的两个骗子，几乎上了大当。“国王“和“公爵”的情节，说明了尽管哈克和吉姆躲进“理想”之舟暂时获得了自由，但最终还是逃不脱美国社会的罗网。河上无忧无虑、充满生气的生活和村镇毫无色彩、陈腐刻板的现实形成一组对比；哈克与吉姆平等相助、患难与共和乡镇上种族、地位等各种世俗偏见及互相之间的欺骗仇斗，形成又一组对比。两组对比反映出密西西比河只不过是哈克心目中理想的自由之境。河流和陆地象征着两种不同的文明及文化精神，显示出理想和现实的不可一致性。马克·吐温只希望把木筏子上的生活作为一种民主、自由愿望的象征与寄托。顺流而下所遇到的新奇的人物、不可预测的种种危险使小说呈现出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每一段故事的结果，都是重新开始逃亡：逃离杰克森岛是因为他们担心会被贩奴者发现；逃离“瓦特·司各特号”破船是因为他们在河中央遇上了一群强盗与杀人犯；逃离格兰哲福是因为那个农庄因复仇而发生了暴乱和流血事件。哈克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即理想与现实发生冲突时，便起逃离的冲动。甚至到了最后，他又要出发到印第安人居住区去。这种一再移动的模式，再现了美国早年的历史背景，即在理想主义与社会现实的冲突下，美国人随时准备动身，不仅向西部，也向每一个方向。《哈克》是一部主题深刻的作品，它从各个方面对美国的理想主义和现实社会作出批判,它不仅通过书中这两个人物的一切经历来广泛地反映南北战争之前美国社会的面貌，更重要的是，它集中地体现了作者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是当时美国进步的政治力量在文学上的呐喊。马克·吐温通过这部作品来歌颂自由，歌颂那种不分肤色、宗族、人人平等的真正的自由，这也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理想。但是，在美国，理想与现实的这种对立却由于历史的单薄和观念的沉重而显得强烈和突出，其相互对立、相互影响的运动轨迹清晰地彰显出一个自由与平等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