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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按照弗莱“向后站”的方法远观《红字》,内蕴其中的人格心理原型凸现于条理有序、层次递进的故事叙述结构中。这部小说,演绎了一部心灵痛苦挣扎的辛酸史,展示了一段深层心理中人格面具原型和暗影原型进行惊心动魄生死搏斗的磨难历程,同时,流露出受清教浸染极深的作家自身灵魂中的矛盾和冲突,也揭示了新英格兰殖民时期巨大的社会性集体面具与集体暗影的斗争与交锋。从而,这部作品既具有揭露和批判现实的社会学意义,又蕴含一种广泛而深刻的人类心灵斗争的普遍象征意义。　　十九世纪美国文学史上浪漫主义小说和心理分析小说开创者纳撒尼尔·霍桑在一八五零年出版的《红字》,其雅致清新的笔调、哀婉动人的故事、苦难悲惨的遭际,吸引了大量的读者,但能深深触动人们灵魂的,却是潜藏在作品底层的原型质素构筑的原型情境,正是这种原型情境,使这部作品蕴含了一种广泛而深刻的象征意义,具备了震撼人心、净化灵魂的超时代的品质。这里,借助荣格的人格原型理论, 重新观照一下这部脍炙人口的名著,试图发掘出其跨越时代、具普遍意义的神秘奥妙之所在。原型学派另一代表人物荣格在心理学上的主要贡献,除了关于集体无意识的理论之外,还有与暗影 (Shadow)、人格面具(Personna)和阿妮玛(Anima)这些原型相关的所谓“个体化”理论(theory of individu2 ation)。所谓“个体化”,是指心理上的“成熟”,即发现每个人的自我的各方面的过程。这就是说,一个人的成熟意味着,他必须有意识地认识自我中使人喜欢的和使人不喜欢的各个方面。这种自我认识需要有特殊的勇气和正直,它对于一个人心理上的平衡是极为重要的。人格面具处于人格的最外层,介于自我与外在世界之间,是个体在环境的影响下形成的。人格面具是假面具似的社会人格,有时候它和真正的自我完全不相符。荣格认为,一个人要在心理上成熟起来,必须具有灵活的、适应性强的人格面具,它要能和其它心理结构成分处于和谐的关系; 人格面具若是太造作或过于刻板,就会产生精神失调的症状,如易怒、忧郁等等。人格面具是人在公共场所展现的面具或者外观,其意在于呈现于己有利的形象,能够扮演并不一定是他本人的角色。一个人若变得对某一种人格面具过于专注,太倾心于他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其意识自我亦开始全然将自身视同于这种角色,那么,他人格的其他构成部分会被弃置不顾。这种被人格面具主宰的人会迷失自己的本性,由于他过度发达的人格面具与其人格的发育不良的组成部分发生冲突,因此他便生活在一种由这种冲突造成的人格扩张的紧张心理状态中,将会陷入心灵的危机中。① 暗影是潜意识中的人的基本动物性的部分,深深根植于人类的生理和心理进化的历史中,处于人格的最底层,是兽性的、本能的种族遗传,包括一切激情、不道德的欲望、行为和被压制的罪恶等。暗影是一种重要的有价值的原型,因为它可以凭借顽强的本能能力将个体投入更为令人舒心惬意、更为富于创造性的活动中,使人的心理、生理需求达到和谐、稳定的状态;但暗影中“邪恶的因子”却会使被它主宰的人陷入罪恶的泥沼中不能自拔,即使通过抑制暗影的种种显象,把它从意识中淘汰,但却不能被根除,它只是遁入了无意识里,而一旦时机来临,它会卷土重来“,困兽犹斗”一般,裹挟着它的猎物淹没在罪恶的漩涡里。所以,人格面具和暗影作为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在相互冲突、激烈的整合过程中达到对立统一、平衡的发展,才能形成稳定、成熟的“个性化”人格,否则,任何一个部分被片面发展,都会导致人格的扭曲和畸形,最终在痛苦的挣扎中趋向毁灭的结局。但是,人格面具原型和暗影原型的显露并不总是表现为个体自身发展的本能的一部分,而外界和社会的规范和期望常常是它们赖以滋生成长和显露的必不可少的土壤。个体的人格面具和暗影原型的显像经常是整个社会的一种“镜像”,社会中各种元素的对立冲突是造成个体心理中不同成分的悲剧冲突的根源。③ 人类社会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每个时代的发展既各自有独特的特点又具有共通的典型情境和意象,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原型的具像被附加不同程度的变形,但它们的历史传承恒古至今,从未间断, 尤其在人们的心理和精神经验中积淀下来。艺术作品是人类原型传承的重要载体,对作品的观赏和阅读,就激发出一代代读者共通的体验。所以,具体的文本个人或艺术形象所具有的原型意义,就超出了个人的、偶然的和暂时的意义,进入了永恒的王国, 把个人的命运转变成了人类的命运。《红字》的意义也是如此。借助荣格的理论,我们是否也可以这样说,这部小说探讨的是关于人的面具和暗影的问题, 探讨的是暗影的产生根源、灵魂中社会面具与暗影的激烈交锋及其悲剧结局的问题。《红字》中着重写了三个人物:海丝特·白兰、丁梅斯代尔和罗杰·齐灵渥斯。后两个人物各有各的明显的人格面具,各有各的深深的暗影,人格面具与暗影冲突对立、激烈交锋,但在心理人格中并未达到对立的统一,而是片面注重了某一对立面,严重压制另一方面,使自我陷入人格扩张的紧张心理状态,造成人格的分裂与扭曲,并因长时间的心理斗争与挣扎,身心能量消耗殆尽,走向最终的毁灭。丁梅斯代尔的人格面具是一个正派、善良、热情、博学、雄辩、备受崇敬的牧师,至少在教民的心目中如此。他深深地浸染于这样崇高的赞誉和顶礼膜拜的眩晕之中,严于律己,克己为公,彻底摒弃一切的世俗、情欲、本能的需求,也尽力压制心底任何一点的暗影向自我显示自身的可能性。他极力地把整个的自我与这种人格面具视同起来,认为自己生存的唯一意义是作上帝虔诚而圣洁的使徒,唯一的事业就是传播福音、宣讲教义、接受忏悔、净化罪恶,造福芸芸众生。教民五体投地的推崇、清教教规和教义的严密约束和规范、对清教事业的雄心、对好牧师身份与品质的确认与执著,使他牢牢固守着这一无上荣耀而事实上又令他万分痛苦、心灵扭曲的人格面具。实际上,丁梅斯代尔的人格面具就是当时新大陆殖民区域清教教会典型的体现者,或者当时清教把持下社会的象征。他的人格面具是当时新大陆上严苛的清教社会强加的,而他也是“周渝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主观上自觉不自觉地完全认同,竭力把这种面具套得紧上加紧。当丁梅斯代尔内心“悔恨”的冲动一次次逼迫他把一切都要宣布出来时,正是他心灵中完全认同的这种人格面具“,用颤栗的紧握的手把他拉了回去”,回到面具所容许的规范的王国里,向众人继续撑持起这块饰有绚丽光环的遮羞布。“我们能不能这样假设呢?———他们尽管有着负罪感,然而却保持着对上帝的荣光和人类的福祉的热情,他们萎萎缩缩,不肯把自己的阴暗和污秽展现在人们眼前,因为,如此这般以来,是做不出任何善举的,而且,以往的邪恶也无法通过改过来赎罪。于是,他们默默忍受着难言的折磨,在同伴中走来走去,表面像新落下的雪一般的纯洁,而内心却粘满了无法洗刷的斑痕。”(121页) ③ 丁梅斯代尔的这番设想确实符合他的情形,固执保持其人格面具,就是因为“追求为上帝增辉添光”、“想为同伴们服务”、“在他的有生之年,只要他能为如今尚属无力的新英格兰教会做出像古代圣徒在基督教信仰初期所成就的那种伟业,便可与上天指定的使徒相提并论。”(108 页),他之所以不肯袒露令他“痛苦的隐私”、“那颗怀有秘密而又负罪感的心”,是因为他已经被他有意或无形中膨胀起来的人格面具所占据和支配,他已经无力恢复本真的自我和向众人展示真我的面目,他被失去人格面具的恐怖紧紧攫住了:人格面具完全等同他自身,一旦失去他的人格面具,意味着他的存在就失去了意义。既然它把他推上了成功光荣的巅峰,得到万千教民的盛赞和崇拜,那么又是什么把他推下了犹如枷锁加身的压抑痛苦的万丈深渊,忍受长达七年之多的“难言的折磨”呢? 丁梅斯代尔曾是海丝特的牧师。海丝特·白兰本是一个美丽、勇敢、充满青春活力的姑娘,年轻时不幸嫁给一个身体畸形、伪善、年纪比她大的多的学者、术士罗格·齐灵渥斯。后来在移民路途中他被掳失踪,孤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