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章从原型分析的角度,对《呼啸山庄》中希斯克利夫、凯瑟琳之爱与希腊神话中描述的爱的原型进行对比研究,指出他们的爱是古老的爱的原型之再现《;呼啸山庄》的成功既归因于艾米莉敏感的心灵和高度的创造性,又归因于民族集体无意识。借此试图探索《呼啸山庄》与人类文学的联系。
《呼啸山庄》(Wuthering Heights)是19世纪英
国著名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的代表作,也是世界
文学园地中的一朵奇葩。女作家独特的性格和生活
经历,作品中极具个性的人物塑造、环境刻画和情节
构造,使《呼啸山庄》具有了永恒的艺术魅力。一个
多世纪以来,它一直被世界各国的学者多方面、多角
度地研究与探讨,得到多种诠释。本文采用原型批
评理论,对《呼啸山庄》中男女主人公的爱与希腊神
话中的爱进行对比研究,提出了一些新的看法。
《呼啸山庄》中,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之间深沉、
激烈而狂热的爱情,一直是人们研究的主要话题。
希斯克利夫原是一个流浪街头的弃儿,八九岁
时被呼啸山庄的老恩肖先生收养[1]。在庄园里,他
受到了以老恩肖之子亨德莱为首的人们的敌视、欺
负、折磨与侮辱,却与老恩肖之女凯瑟琳关系密切。
恩肖夫妇去世后,凯瑟琳的哥哥亨德莱成为一家之
主,他开始虐待希斯克利夫,剥夺了他受教育的权
利,并把他打入社会的最底层,贬为仆人和奴隶。而
凯瑟琳不顾哥哥的万般责难,仍然把自己学到的知
识教给他,一有空就跟他溜到荒原上尽情地玩。管
家纳莉说“:他们(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最大的乐趣
就是俩人一块儿一大早就奔到荒原上玩一整天,至
于事后的惩罚变得无非是让他们好笑的事罢
了。”[2]41在对压迫的共同对抗中,希斯克利夫与凯
瑟琳结为同盟,保持着精神上的高度契合。他们情
感的纽带也越系越紧,直到最后不可分离。而他们
之间的情感纽带是在无意识中形成的,甚至连他们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直到一切的变故发生之后。
凯瑟琳十分真挚地爱着希斯克利夫,但现实是
无情的,一贫如洗的孤儿希斯克利夫无法给她以生
活的基本保障。“如果希斯克利夫和我结婚,我们就
得作乞丐吗?而如果我嫁给林顿,我就能帮助希斯
克利夫高升,并且把他安放在我哥哥无权过问的地
方。”[2]72凯瑟琳面对着的,不仅是希斯克利夫与林
顿之间、呼啸山庄与画眉田庄之间的选择,也是理想
与现实、自然与文明之间的选择,最终后者战胜了前
者,凯瑟琳离开了呼啸山庄,离开了她深爱着的希斯
克利夫,嫁给了埃德加·林顿。她曾幻想借林顿家
的富有来“帮助希斯克利夫高升”,使他摆脱亨德莱
的统治,以达到与她所属的阶级平起平坐的地位,可
结果却令人心碎:远离呼啸山庄和荒原使她迷失了
自我,而希斯克利夫的出走更带走了她的欢乐之源。
对希斯克利夫而言,亨德莱的种种虐待他都可
以忍受,但凯瑟琳出乎意料的背弃却使他心碎欲裂,
只好愤而出走。出走时,他想从此不再见凯瑟琳,开
始自己的新生活。然而经年的分离不仅没有淡化,
反而加深了他对凯瑟琳的思念与渴求,如同一个灵
魂的两半,失去了另一半,他们就再也找不到完整的
自己。为了不再迷失,为了与自己灵魂的另一半重
聚,希斯克利夫不得不重回呼啸山庄———他与凯瑟
琳共有的世界。一见面,他们就马上“完全沉醉在共
同的快乐里,再感不到什么窘迫了”[2]85。
但以林顿为代表的世俗的社会道德却容不下希
斯克利夫与凯瑟琳的灵魂之恋。所有的人,包括管
家纳莉在内,都把他们的相互吸引看作是违背伦理
的事,从而千方百计加以阻挠。林顿逼迫凯瑟琳在
他与希斯克利夫之间作出选择,其实,凯瑟琳早就有
了自己的选择:林顿是世俗的丈夫,希斯克利夫却是
灵魂之恋。林顿无论如何也不理解这一点,他的逼
迫把凯瑟琳推入了绝望之境。在不能两全的情况
下,她选择了死亡,以此来达到身体与灵魂的彻底自
由,重新回到呼啸山庄和荒原的世界。
把死作为解放自己唯一出路的凯瑟琳,在面临
死亡之时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唯一惧怕的是死亡会
阻碍她与希斯克利夫的结合。希斯克利夫也面临着
同样的恐惧,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给凯瑟琳“:……
贫贱、耻辱、死亡———不管上帝还是恶魔能怎样折磨
人,可别想把我们俩拆开!我并没有弄碎你的心———
是你自己把心弄碎了:揉碎了你的心,把我的心也揉
碎了。我是强壮一些,因此格外地苦!我想活下去
吗?这叫什么生活呢?当你———啊,天哪!难道你愿
意活着吗,当你的灵魂已进入了坟墓?”[2]142
的确如此,凯瑟琳死后,希斯克利夫成了一个灵
魂不全的人,成了一股摧毁一切的复仇的力量。他
努力破坏曾阻碍他们结合的一切,从呼啸山庄到画
眉山庄到两个山庄的下一代。然而,报复并未给他
带来预期的快乐。整整18年,凯瑟琳不散的阴魂折
磨着、呼唤着他,日日夜夜,从未间断。直到一天,他
用血淋淋的手指挖掘坟地,打开凯瑟琳的棺木,才一
下明白了自己18年来痛苦挣扎的根源———没有跟
自己灵魂的另一半真正结合;明白了自己的归宿是
与凯瑟琳一起躺在墓穴中,从肉体到灵魂彻底地融
为一体,只有这样,他以及凯瑟琳飘荡的孤魂才可以
得到安宁。
一旦决定要离开那个世俗的世界,他放弃了复
仇,放弃了一切,并且开始绝食。他整日情绪亢奋,
夜夜激动地在荒原上行走。在绝食4天之后,他愉
快地踏上了死亡之旅,死在小时候与凯瑟琳一起睡
过的橡木床上,眼睛里显出一种“可怕的、活人似的
狂喜的凝视”[3]。这表明他终于实现了毕生的渴
求———与自己灵魂的另一半重新结合在一起。
由此我们看到,在《呼啸山庄》中女作家艾米莉
塑造了两个充满叛逆精神的人物形象———希斯克利
夫和凯瑟琳。在对压迫的共同反抗中,他们结为同
盟,保持着精神上的高度契合,维系着彼此完整的自
我;而凯瑟琳对爱情的背叛又使他们相继迷失了真
正的自我;继而自我分裂的痛苦又使他们踏上了追
寻自我的艰苦历程;最后,在死神的拥抱中,他们的
自我得以复归,重返最初的和谐。
原型批评理论认为,各国各个历史时期的文学
作品尤其是小作品,都能从该国或该民族的最初神
话作品中找到其相关的神话母题。《呼啸山庄》中男
女主人公童年相嬉,成人相离,死后相聚。这一故事
情节,恰恰印证了希腊神话中始原人之爱这一神话
母题。
在希腊神话中,最初的人是圆形的“,它有四只
手,四只脚,一个脑袋,一个脖子上有两张一模一样
的脸,其他的身体部件也是这样成双的”[4]359。他们
可以像现代人这样行走,想跑快就像不倒翁一样在
地上滚。他们力大无比,非常骄傲,野心勃勃地向众
神发动了进攻。众神被激怒了,商议惩治他们,是宙
斯找到了惩治的办法“:我们把他们劈为两半,一方
面使他们更弱小,另一方面可以有更多人为我们服
务。”于是始原人都被劈成了两半。被劈以后,始原
人的一半总是寻觅着从前与自己连成一体的另一
半,当碰到自己的另一半时,他们就拥抱在一起,怎
么也不分开,不吃不喝直到死去……
对于这个神话,柏拉图作了如下诠释“:爱植根
于人类的古老由此可见一斑,它带领我们重返原始
状态。努力合二为一,愈合人的裂痕。每个人都只
是整体的一半,而且总是追寻着自己的另一
半。”[4]361二千年后,分析心理学家荣格赋予这个老
观念以新的生命力,认为这种追求一体和完整的欲
望和过程是一个爱的原型模式,是人类漫长发展史
中宝贵的精神产品之一[5]。它沉淀在每一个正常人
的无意识之中,在不同的时期和不同的文化中得以
反复重现。实际上,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它都是人
类文学描述爱的主题最基本的形式。
在《呼啸山庄》中,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的爱就
是对这种爱的原型的最好重现。我们可以把希斯克
利夫和凯瑟琳看作始原人的变体,分别代表始原人
被劈开的两半;而亨德莱、约瑟夫、林顿及他们所代
表的社会道德力量可以被看作是宙斯的变体。与
始原人一样,希斯克利夫和凯瑟琳原本共有一个灵
魂,一个自由的、不受任何束缚的灵魂,在荒原上过
着狂野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正如凯瑟琳所说“:我
就是希斯克利夫!他永远地在我心里。他并不是作
为一种乐趣,却是作为我自己本身而存在。”[2]72因
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凯瑟琳就是希斯克利夫。他们
蔑视所有的权威、宗教以及世俗的一切,
他们对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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