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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中的最高潮。”( p. 199) 在中央站遇到公司账房总管时,马洛再一次强调了库尔兹的重要性:“⋯⋯从他的口中我第一次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与我在那一时期的经历有不可分割的关系。”(p. 216)但库尔兹从来都没有被当成前面叙述的中心,只是模糊地被提到。直到在遭遇到土著人的袭击之后,掌舵人死去了,马洛把他的一只鞋扔下船头,在此紧要关头,他的思绪出乎意料地迷失在根本不在场的库尔兹身上。“和他谈一谈⋯⋯我把一只鞋子抛到河里去,并且开始意识到,那就是我一直盼望着的事情———和库尔兹谈一次话。”(p. 263)此时原本被模糊提及的库尔兹突然被拉到了读者面前。马洛讲述道:“无论如何,我将永远听不到那家伙的谈话声了。”( p. 264)马洛的评论好像是离题了, 但实际上是一种省略了细节的预述。它表现了叙述者马洛的窘境。他既要淡化情节让读者注意他的评论,又要把所有的情节串联起来以组成一个连贯的故事。马洛说故事的高潮是与库尔兹的见面。但如果在此之前的旅途没有其他与主题相关的事件发生而只是马洛的评论,将会枯燥至极。换句话说,情节将会淡化到违反小说规则的程度。因此,马洛匀出一部分故事来进行预述。此处马洛猜测库尔兹可能已经死亡。这种评论本已有些突然。马洛既而又说:“我最后是用一句谎言驱散了他那天才的鬼魂的。”(p. 265)这更加出乎读者的预料。因为如果不读完全文,读者不可能知道这个谎言实际上指的是后来马洛对库尔兹未婚妻所撒的谎,因为马洛在自己故事的末尾才碰到她。读者只有读完全文之后才可能拼接起这些碎片,但拼接完成后这个故事仍然是个谜。因此读者都会对这些情节作出自己不同的解释。作者对叙述时间的处理还有省略。在《黑暗的心脏》中,马洛的经历都是可以追溯的,但是库尔兹的经历却省略了很多。经理、经理的舅舅以及马洛所遇到的俄国人都提到过库尔兹,但都省略了很多情节。后来,马洛遇见的俄国人接替马洛担任了叙述者的角色,同时扮演着为和库尔兹见面而做准备的关键角色。不难看出,俄国人是作者康拉德用来填补时间空白的一种叙述手段。但是俄国人对库尔兹经历的讲述更加深了马洛的疑惑:“与其说是用话语讲给我听的,还不如说是通过凄惨的呼叫、一句话后的耸肩、断断续续的语句、终了时一声长叹的暗示,凭着对以上这些感觉让我理解的。”由此可见,这种点点滴滴显示出来的库尔兹的经历,失去了追溯的可能性。省略导致了一种叙述层中空的结构,读者对作品的阐释只能依靠这些片段和马洛的观察以及外层叙述者及听众的评论,他们的判断将会不同。另外一种处理叙述时间的方法是重复。在马洛就任新职位之前,一个医生测量了他的头并说因为对非洲发生的事很感兴趣,所以要预测在马洛头脑内部发生的变化。当马洛在河边的丛林时,又回忆起医生的话。同样,当后来库尔兹出逃后马洛去寻找他时,医生办公室外两个沉默女人织黑色羊毛衣的场景也再一次重复,这种重复有利于创造一种神秘的气氛,让马洛的叙述有梦一样的特质。读者对这种没有寻常因果联系的重复会产生多种解释。全小说最重要的重复就是库尔兹临终前的呼喊“可怕啊! 可怕啊! ”和库尔兹的未婚妻见面之前以及见面过程中,马洛一次又一次地听到这些呼喊。但马洛却向其未婚妻撒谎: “他最后的一句话是———你的名字。”( p. 312)库尔兹临终前的呼喊表明他窥见了“真实”( truth) , 但直到小说结尾“真实”也未得揭示。读者更不知道马洛在撒谎的时候在想些什么。评论家从中发掘出两种可能的阐释:第一种,在库尔兹阴影笼罩下的未婚妻只能依靠库尔兹的话来维持余生, 马洛对她非常绝望,所以撒谎来断绝自己的希望; 第二种,马洛想用撒谎来保护自己和库尔兹未婚妻不受黑暗的侵袭。六、《黑暗的心脏》中矛盾的人物建构当我们审视《黑暗的心脏》的主要人物时,我们会发现有些相互矛盾的地方。例如库尔兹,马洛从不同的人那里得到了关于他的不同印象。从会计那里他听说库尔兹是个“一流的公司代理人”(p. 217) ;经理宣称库尔兹“所起的作用对公司来说是最为重要的”(p. 223) ;制砖者讽刺地称库尔兹为“怜悯、科学和进步的使者,鬼知道他还可能是什么⋯⋯”(p. 228) ;因为看到经理开始对库尔兹施诡计时, 马洛对库尔兹怀有同情之心: “我仍然希望看一看这个满怀崇高信念来到这里的库尔兹,最终能不能爬到最高的位置上去,以及爬上去之后他将如何开展他的工作。”( p. 237)但后来,当途中受到土著人袭击时,马洛对库尔兹的态度变得异常地抽象: 而他的众多才能中最为突出的,同时让人感到带有一种真正存在意味的,是他讲话的口才。他所用的语言———那种表达思想的技巧、那种令人惊异不止、那种令人拨云见日、那种最崇高无上而又最卑鄙下流、那种使光明之河为之悸动的种种表达才能,或者说那种无法透越的阴暗心理的欺骗性流露。(p. 263) 尽管表面上看库尔兹有流利的表达能力,但马洛发现他讲话的内容很空洞。那份报告“文中没有任何一句涉及实际问题,惟恐打断他那魔术般的语流。”(p. 268)由于马洛对库尔兹矛盾的态度,读者很难理解马洛后来挽救库尔兹的名声的行为。俄国人也没能述清库尔兹的思想,而是表现了自己和库尔兹的差距:“我没有伟大的思想, 也不想索取任何人的东西,你怎么能拿我来比?” (p. 282)此时马洛只能陷入疑惑之中。当库尔兹临死前用“可怕啊! 可怕啊! ”来表达了他所感知的黑暗后,马洛却无法用言语将其表达出来。在自相矛盾的状态下,马洛撕下了库尔兹所做报告的最后一页来保护库尔兹的名声,因为最后一页有库尔兹后来所写的一句话:“把这些畜牲统统消灭掉! ”直到故事末尾, 我们都不清楚“这些畜牲”是指那些土著人还是对库尔兹施诡计的那些人。同样,库尔兹“像一个着了魔长眠不醒的公主,被困在神话的古堡里,谁要想接近他,非历尽千难万险才行。”(p. 256)虽然马洛没能揭开库尔兹身上的秘密———或者说,马洛知道库尔兹的秘密却没能表达出来———读者并非会就此停住,相反,他们会对马洛变换不定的态度作出多种解释以应和自己的理解。马洛自己也提供了一个人性复杂的范例。首先,他和许多人物都有共同性。和经理及古代那些“在罗马有些什么朋友”的古代殖民者一样( p. 197) ,马洛是通过推荐得到了他的职位; 和库尔兹一样,马洛被动地卷入了一场权力争斗;和库尔兹一样,他被认为是”非同凡响、才华出众”的人, 以及“光明的使者”( p. 207) ,但是马洛由此意识到自己“像个骗子”(p. 208) 。马洛本人又像“一尊神像”( p. 193 ) ,因为第一叙述者把他比成菩萨,要么像库尔兹一样身穿欧洲服装传经布道,要么打坐参禅。和库尔兹一样,有一阶段他宁愿面对黑暗的“荒野”也不愿意面对经理的罪恶。但后来当他带着内心的矛盾宣称“库尔兹不是我的崇拜偶像”(p. 282)时,他又不得不承认,“我不得不———也和那些黑人一样———去祈助于他———他本人———他自己那趾高气扬、令人难以置信的堕落人格。”(p. 294)这正说明马洛欲摆脱库尔兹的影响而不能的矛盾心理。马洛心中最矛盾的就是他说自己憎恨谎言、不能忍受谎言,但他先对制砖者撒谎说看过公司的内部通讯,既而对库尔兹的未婚妻撒谎说库尔兹的临终言语是她的名字。尽管如此,与库尔兹的神秘相比,马洛更显真实,因为他敏感而又人道,讨厌伪善而又自命清高,既拒绝帮助白人剥削土著人也拒绝像库尔兹那样走向原始与野蛮,这正表明他有自己的独立思想。总的说来,马洛要求的是“真实”,他自己“真实的情感”(p. 246) 。用康拉德的话来说,马洛在小说中的角色主要是让我们“明白”( see) 故事的意义 (Conrad, 1971: 147) 。为了让读者领会这个表面意义为“观察”,实际意义为“明白”的英文词see 的含义,康拉德对人物场景的设置颇费心思。不但第一叙述者谈到马洛的讲述时说“我们只闻其声,不见其面”( p. 232) ,而且马洛在谈到库尔兹时也说:“他和一种声音差不了多少。”( p. 265)这时,读者和故事的听众一样,是不能看见真实的库尔兹和马洛的。康拉德其实是引导读者去寻找并明白表层故事下面的深刻含意。这时候,像马洛一样,读者必须明白,那些为欺骗而吹捧的言语和那些给人以快乐与启迪的言语之间有很大的差别 (Haugh, 1971: 164) 。要做到这一点,读者必须越过语言的表象去寻找“真实”( truth) 。马洛是个自相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