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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观念引入《厄勒克特拉》,但这不是古希腊人的观念,而更多是从现代新心理学的观点出发。”悲剧中孟南一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攫住,这股力量促使妻子谋杀丈夫,女儿向母亲复仇,兄弟企图与姐姐乱伦。这种力量实际上正是弗洛伊德所谓的一种畸形情结———恋父、恋母情结,而奥尼尔在《悲悼》中又赋予它一种新的内涵,即清教主义贬低爱情、压抑性欲的观念给人造成心理上的扭曲。可见奥尼尔所谓的命运是一种社会之非理性力量与人自身非理性的结合。“与古希腊命运相似,它也是命运,是不可改变的存在;不同的是,它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既外在于人又内在于人的意识之中”(参见廖可兑,2000:60)。奥尼尔早期和中期的悲剧中所包含的死亡悲剧意识基本上是乐观主义的,这种悲剧意识使他剧作中那些在生活中只有死亡的主人公在追求自己的失败的过程中体现出人之所以为人的最基本的素质,使自己的失败也具有了崇高的悲剧美感。但随着作者对生活痛苦感受越来越深,这种死亡悲剧意识也最终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在后期,早期和中期剧作中的乐观主义逐渐被悲观主义所取代。经历了30年代经济危机和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两次人为灾难的冲击,奥尼尔变得悲观绝望,他说“在美国或任何其他地方,我都看不到任何前途”。他在《送冰的人来了》上演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说:“现在有一种命运感……这种命运是消极性的命运,不是希腊古典戏剧中的那种含义……仿佛世事、生活受人摆布,故意来捉弄我们……无论如何,喜剧破灭了,悲剧来临。”(参见龙文佩,1988:250)人类的灾难使奥尼尔深刻地认识到,在一个失去理性和精神追求,只盲目信奉物质主义的世界,人会受到什么样的精神痛苦,因而对人的命运也就更加表示关切。这种悲观主义思想,决定了其后期剧作中的主人公不再像早期和中期剧作中的主人公那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无望的追求中体现生命本身的壮美与活力,而是开始把幻想作为逃避现实的一种途径,体现了作者晚期悲凉的人生观。这种人生观在奥尼尔的晚期剧作《送冰的人来了》、《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中体现得最为明显。在《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中,泰伦一家人或以酒精来麻醉自己以逃避眼前的痛苦,或躲在毒品制造的幻觉中重回美好过去。他们都企图逃到一个迷醉的、无意识的世界,在那里生命的重荷得以解脱。而《送冰的人来了》中,霍普旅馆的酒客们更是以酒为生,在酒精里燃点自己无望的希望。剧终时,摆脱了希基威胁的人们又痛快淋漓地大口喝酒、大声说笑起来,旅馆沉浸在一种喧嚣嘈杂的欢庆之中,这些人又忘掉自我,重回到白日梦中去。泰伦们和霍普们这种迷醉的状态,同狄奥尼索斯信徒祭祀时的癫狂状态有某种相似之处,都是处于一种麻醉幻觉中,超越了个体,达到一种解脱。但二者又有截然区别。后者是对生的庆祝,而前者则是虽生犹死。通过它,奥尼尔揭示的是现代人无望的生存处境,现代人生命力的匮乏。这是一种“反狄奥尼索斯”状态,是对狄奥尼索斯精神的一种反讽。它反映了奥尼尔在深刻认识到现代人的处境后,对狄奥尼索斯精神无奈的放弃。奥尼尔晚期的剧作充分体现了西方现代悲剧的特点。现代悲剧虽然没有古希腊悲剧的崇高悲壮,但却是一种更真实的悲剧,它没有鼓吹一种艺术理想,而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撕裂给人看,在舞台上人物笑逐颜开的背后,让人们体验到一种更为深沉的痛苦。“现代悲剧是形而下的,它不再有激情和狂喜,而是沉到生活的最底层,在那无望的深处挖掘人生存的意义和依据”。奥尼尔在1946年接见记者时说;“美国并非世界上最成功的国家,而是最大的失败者……虽则它发展迅速,但却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它的主旨就是用无穷无尽的花招来占有身外之物以占有自己的灵魂,实际上正如《圣经》说得好:如果一个人获得了整个世界,却丧失了自己的灵魂,他将有何得益呢?”事实上,在物欲膨胀和技术统治日益严重的今天,灵魂的丧失和人的异化恐怕不仅仅是美国社会的问题,而是整个人类社会所面临的共同困境。任何真正具有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必然会关注人类精神的状况,以悲天悯人的人文关怀精神,去挖掘、暴露、表现当代的社会病根。所以,人的异化、信仰的沦丧、人际关系的疏离,已经成为现当代作家着力表现的共同主题。现代悲剧“关注的焦点是人自身的悲剧性精神世界和心理世界,是现代个人的内在真实处境和内在生存的真实性。”“现代人本题的生存困境,用哲学人类学开创者马克思•舍勒的话来说,就是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成为有问题的;他不再知道他是什么并且知道自己不知道。由于不能确定自己的道路,由于自己有疑问,他以无比的忧虑研究自己的意义和世界,研究自己来自何方,走向何方。”(参见任生名,1997:140)奥尼尔的戏剧创作深刻地揭示了现代人本体的生存困境。虽然他最终并没有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出路,然而单是他这种直面生存的勇气,就远比提供一种简单的救世良药来得更为深刻更有价值。奥尼尔作为作家的敏感和责任心使他比平常人感受到更多的焦虑和困惑,而正是这种无处逃遁而又无法摆脱的困境为文学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或者正如奥尼尔所说:“我们本身就是已经写成和尚未写成的悲剧中最令人震惊的悲剧。”(参见龙文佩,1989:48)　　

参考文献
[ 1 ]马奇.西方美学史资料选编(上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 2 ]廖可兑.尤金•奥尼尔戏剧研究论文集(1999)[C].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 3 ]龙文佩.尤金奥尼尔评论集[C].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8.
[ 4 ]龙文佩.外国当代剧作选[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9.
[ 5 ]龙兆修.二十一世纪西方文学的悲剧底蕴[J].外国文学研究,1996,(3)。
[ 6 ]任生名.西方现代悲剧论稿[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 7 ]亚里士多德.诗学诗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 8 ]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