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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在尤金·奥尼尔的家庭悲剧《漫长的旅程》中,玛丽和蒂龙的大儿子杰米终日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对社会充满敌意,消极地看待周遭的一切,在对家人的爱恨中变得人格分裂,犹如一具行尸走肉。通过分析杰米这些不良情绪和心理障碍,旨在揭露与其苦涩的早期童年经历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奥尼尔是现代美国戏剧的奠基人和拓荒者,其剧作几乎全是悲剧,题材新颖,涉及领域广泛,揭示的主题哲理寓意深邃,其悲剧创作超出了现实主义戏剧传统的窠臼,向多元化方向发展,从多种不同的视角对人生真谛进行了多层次的探索。他在美国戏剧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被称为是“一位土生土长的悲剧拓荒者,他不仅可以与易卜生、斯特林堡和萧伯纳相媲美,而且可以与埃斯库罗斯、欧里庇得斯和莎士比亚相媲美”[ 1 ] 。他深受弗洛伊德和荣格心理学说的影响,通过对剧中人物进行精神分析,向人物内心世界开拓,从一个崭新的角度间接地探讨人生的真谛。《漫长的旅程》便是一部典型的通过人物内心世界的矛盾与挣扎而凸现其悲剧意义的现实主义悲剧,通过对爱恨交织的家庭生活及个体在现代家庭和社会的无法自救的精神困境的展现,深刻体现了奥尼尔的悲观主义决定论思想。在奥尼尔的悲观主义决定论里,人生是一个圆,生活就是无穷无尽的循环与重复。人永远挣扎在这个圆中,与过去决定现在的不可抵抗的命运做斗争。在这场斗争中,人注定是个失败者,生活则是永恒的悲剧。[ 2 ]他的戏剧常以这种环境决定论和过去决定论为基调, 强调过往不幸的家庭经历和境遇对于人生未来的不可逆转的深远影响。“过去即现在即将来”[ 3 ]174 ,奥尼尔借助剧中人物玛丽之口说出的这一思想,在其家庭悲剧《漫长的旅程》中的蒂龙家长子杰米的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其成年后的种种不良情绪和行径———对家人的敌意、仇恨与轻蔑,对弟弟的妒与恨,终日酗酒等都与过去的畸形的童年经历有着必然的联系,以下从儿童心理学角度探索其悲剧性格的来源。 1　母亲剥夺与不良情绪依恋是指儿童和主要照料者之间(主要是父母)的一种亲密感情联结。依恋关系的存在不仅为儿童的生存提供了物质保障,也为儿童心理的健康发展提供了情感支持。根据20 世纪60 年代鲍比 (Bowlby)创立的依恋( attachment)理论,母婴依恋在儿童社会性和个性发展领域起着重要作用。母婴安全依恋型儿童在年幼时有良好的心理功能,是个有吸引力的伙伴和社会领袖;而不安全依恋型则会有不甚乐观的行为,如负面的反应或攻击、退缩行为、对学业没有兴趣。[ 4 ]因此,帮助孩子拥有安全依恋的关键因素在于母亲。如果婴幼儿在关键期内没有与母亲建立紧密的情感联结,称之为“母亲剥夺”, 那么儿童的人际关系和情绪发展就会受到严重的、不可逆转的损害,形成一种“无情感的性格”[ 5 ] 。在杰米身上,我们便很难找到愉快‰ 欢乐‰ 喜悦等这些正面情绪。“又是病态心理! 他的唯一真理就是凡事往最坏处想。”[ 3 ]203蒂龙先生一句不经意的责骂却恰到好处地点出了儿子杰米的处世心态。剧中的他总是对身边事事充满敌意,其中包括对父亲的厌恶和讥讽以及对母亲的轻蔑和失望。追根溯源,这些敌意依然来源于儿时的不良成长环境。由于长期受到漠视,缺乏家人的爱与关怀,恶毒的言辞,讥讽的语调,轻蔑的神情成了杰米的心理战场的武器。“我要报复。对所有的人报复。特别是要对你报复⋯⋯他不愿意做这个家里唯一的死尸。”[ 3 ]240 杰米在童年期间便很少受到母亲玛丽的关心, 基本上处于“母亲剥夺”的成长环境之下。父亲蒂龙常年忙于外地演出,与母亲玛丽长期处于两地分居,于下等旅店、马车四处为家。父亲蒂龙不但未能尽到做父亲的应尽义务,很少照顾关心杰米,反而与孩子争夺玛丽的爱。“他妒忌我的每一个孩子。他总是千方百计地让我丢下孩子们。”[ 3 ]246无力与父亲争夺母亲的小杰米采取了间接害死弟弟的方式( 7 岁时患麻疹的他趁玛丽不在,故意传染小尤金导致其死亡) ,借此来争夺母爱。“我总认为杰米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嫉妒小毛毛,他恨他。杰米当时只有7 岁,可他并不傻。我早已警告过他,他要是到小毛毛房里去就会害死小毛毛的,他也懂得⋯⋯”[ 3 ]241后来又有体弱多病的弟弟埃德蒙几乎完全剥夺了母亲对他的关注。因此,他的妒忌情绪越演越烈继而转为怨恨。“我们总把埃德蒙看成小孩子, 他很嫉妒———和以前他嫉妒尤金完全一样,他不把埃德蒙弄得跟他一样身败名裂,他是绝不甘心的。”[ 3 ]126童年母爱剥夺的不安全感形影不离地跟随着他,他害怕小弟长大后变成成功人士,会让母亲对自己更加不屑,会剥夺他更多的母爱。“我从不希望你成功, 因为我害怕对比之下,就显得我更坏一些。我希望你失败。我老是嫉妒你。你是妈妈的心肝儿 ⋯⋯”[ 3 ]126于是,他在实际的行动中,处处以恶劣的言行和思想影响着‰ 左右着小弟的成长,“我不是喝醉了胡说,而是酒后吐真言。⋯⋯我警告你——— 你一定要反对我。我一直给你很坏很坏的影响,更糟糕的是,我是故意这么干的”[ 3 ]129。对于小弟任何事业上的进步都采取打击否定的态度,“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得多。别以为你读了一些文化深点的破烂书,就能耍弄我⋯⋯你还是醒醒吧,你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3 ]137 2　负面行为模仿模式在家庭中,父亲和母亲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对儿童心理的发展发挥着不同的作用。Hetherington等研究认为,父亲对于一个孩子的发展,特别是对于其自我认同具有重要的作用:父亲帮助孩子从心理上与母亲分离,教他们控制自己的冲动,学习各种规范和规则,同时他还能帮助母亲避免过度情绪化地处理她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弗洛伊德将父亲描述为儿童眼中的保护者、教育者和自己未来理想化的形象, 儿童的认同作用(指个体潜意识地向别人模仿的过程)会使儿童将父亲作为榜样进行模仿,使自己的行为越来越像父亲。父亲为男孩提供了一种男性的基本行为模式,使得男孩子往往把父亲看作是自己未来发展的模型而去模仿父亲。可以说父亲的很多行为品质和习惯都会在儿子的身上体现出来。[ 6 ]杰米的榜样就是那整日泡在酒吧、沉迷于酒精的父亲———蒂龙先生。显然,杰米后来的依赖酒精麻痹自我的消极的人生态度与父亲蒂龙是有直接关系的。“是你把他变成一个酒鬼的,从他第一次睁开眼睛,就看见你喝酒。在下等旅馆房间的柜橱上, 总放着一瓶酒! 他小时候每次做了恶梦,或者胃痛, 又哭又喊,你给他治病的良药就是喂他一茶匙威士忌,叫他安静下来。”[ 3 ]195蒂龙就是这样把酒精带入了杰米的童年生活中,给他留下了抹不掉的消极影响。“他从来不愿意家里有客人。他讨厌拜访别人,接待别人,只喜欢和男人们一起在俱乐部或者酒吧间喝酒鬼混。”这是母亲玛丽口中描述的父亲,而剧中成年后的杰米与父亲如出一辙。对于杰米这样一个长期积累不良情绪,得不到母爱的不安全依恋型儿童来说,父亲不但没有用一些积极的行为去帮助减轻小杰米的不安全依恋情绪,反而教会了杰米用酒精麻痹自己,使他更加无法认真严肃地对待生活。“问题就是垮不了。今天我喝的酒足够沉没一条船,可是船就是沉不了。好,再来试试看。”[ 3 ]238 “要永远醉倒。那就是唯一的问题;别的事都无关紧要。如果你不想感受时间的可怕重量,压在你的双肩,结果把你压垮在地,碾为尘泥,你就该不停地醉倒。”[ 3 ]215对于杰米来说,永远地醉倒是逃避生活的最佳方式。童年的成长经历,是孩子品质及良好习惯形成的关键时期,对其个人价值观、道德观、以及基本人格的形成有着决定意义。儿时的先前经验对社会行为的影响是自动化的,潜意识的;潜意识对态度和社会行为的影响又是难以改变的。“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在不良环境中会形成一些情感偏见,由于这种情感偏见可能基于不正确的信息,又是潜意识的, 自动的,所以难以接受正确的信息。”[ 7 ]杰米的童年令人不堪回首,除了有一个忽略型母亲终日围在弟弟身边,让他产生不安全依恋情绪之外,父亲的负面形象也让他在人生价值观的树立以及认知模式的养成走上了畸形的发展道路。从而,杰米的心灵成长被打断了,他无法建立起自我认同感和正确的人生价值观,对世界,对未来都持消极态度,情感冷漠,毫无追求,活着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他的人生也就此陷入了不可挽回的困境。参考文献: [ 1 ] 罗伯特·布鲁斯坦. 创新着的戏剧[M ]. 北京:太平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