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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纪初流行的形式主义美学所倡导的“心理距离”说从历时性和共时性两个方面探讨了时间距离和空间距离对于产生审美态度的作用,而记忆就是一种依赖于时间距离的活动。朱光潜在他的《悲剧心理学》一书中指出,“年代久远常常使最寻常的物体也具有一种美。……‘从前’这两个字可以立即把我们带到诗和传奇的童话世界”(23)。然而,随着塔利弗先生法律诉讼的失败,麦琪与汤姆被突然地与他们的童年分离开来。这种突然的变化就像一条河流将他们与过去隔离开来。塔利弗先生失去了以往的自尊,塔利弗太太失去了心爱的陶器和亚麻制品,汤姆在学业未成的情况下,不得不找工作以赚钱养家。他们都被现实的问题所困扰而无心顾及过去。残酷的现实也波及到年幼的麦琪,使她感到远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父亲与汤姆。她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孤独感,而“以前所有的每一种柔情和每一种欢乐对她都像是一根疼痛的神经”(艾略特,《弗》362)。乔治·艾略特认为,人类对自己真实存在的认识是与他的过去保持紧密联系的。一个人的行为应该从人的统一意识、自我连续的需要出发。她所塑造的麦琪也正是因为她对过去生活的感情才使她害怕她会因为一时感情冲动而做出违背自己过去的行为,使自己与过去分离开来。“我不能忘掉过去而重新开始一种新生活;我一定得回忆过去、留恋过去,不然的话,我就会感到彷徨”(艾略特,《弗》601)。像麦琪一样,汤姆也经受了与早期生活失去联系的伤害。在同样遭到家庭变故的情况下,汤姆却采取了与麦琪截然不同的方式,他要像勇敢的男人一样去奋力作战。因此他不得不去面对他不足的教育带给他的一切劣势的危机,接受父亲破产以至失去磨坊的事实,独自闯世界;他需要努力消除头脑中对往事的一切记忆,将真实的自我埋藏起来。这时,他从脑子里完全抹去了过去的痕迹,使自己个性中最苛刻顽固的成分占上风是毫不奇怪的。情感与回忆被现实的责任所压抑,这使他能够带着目的独立作战,在商业上获得成功,而这些成功是以空虚的情感生活为代价的。他不仅自己成为受害者,而且,他对麦琪的疏远使麦琪遭受失去他们过去那种接触的痛苦。事实上,汤姆和麦琪一样在感情上是很脆弱的,而他所遭受的切断与他过去记忆和经历一切联系的精神创伤是巨大的。出事后,汤姆一直过着孤独的生活,这使他变得郁闷。他坦白地告诉他的伯伯,他所唯一关心的就是工作,这对一个年龄仅有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来说是很凄惨的。对汤姆而言,磨坊概括了记忆和过去生活的重要,表达了他对与过去保持联系的需求和一种时间流逝的超越感。“塔利弗家住在这里已经有好几代了。……塔利弗先生的全部记忆力都集中在这里”(艾略特,《弗》334)。小说的结尾,麦琪与汤姆在洪水中丧生和小说中许多其他事件一样来得非常偶然。而就是在这偶然的事件中,艾略特用记忆来展现她人物连续性的思想方法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洪水冲进了房屋,麦琪的船被猛烈的洪水冲到宽阔的水面上。麦琪起初到没觉得什么,唯一感到和想到的只是她已经突然离开她所恐惧的那种生活。“大难临头时,当我们生活里一切人为的东西都不存在的时候,当我们怀着人类的原始愿望团结一致的时候,彼此的争吵,苛刻,怀疑还会存在吗?麦琪隐约感到这一点,因为她对哥哥的爱又强烈地涌现起来了,这种爱把后来的那一切冷酷、残忍的侮辱和误解的印象都消除了,遗下的只是深刻的、根深蒂固的、不可动摇的早年在一起时的记忆”(艾略特,《弗》650)。麦琪终于划到了磨房,找到了哥哥汤姆。汤姆上船与麦琪面对面的时候,才明白所发生的事情的全部意义。这意义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涌上他的心头,使他对人生奥妙得到了新的启示,这是他那锐利、明晰的想象力所料不到的。最后,他们兄妹俩在“永不分离的拥抱中沉下去了;在最后的一刹那,他们又重温儿时亲密地拉着小手在野菊丛生的田野里漫游的日子”(艾略特,《弗》653)。尽管麦琪和汤姆被洪水淹死了,但他们最后一刻的幻想与对早年经历的记忆确定了他们在毁灭中生存的价值。麦琪最早的记忆是与汤姆一起站在弗洛斯河旁,这个记忆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价值象征,是她不可背叛的最深沉的自我感受。这个记忆占据了她整个心灵,使汤姆在任何情况下都残忍地抓住了她的良心和她那深切的恐惧。她对汤姆除了服从以外,一切企图都是徒劳无益的,而他们之间的裂痕对麦琪来说就像是把她劈成两半的裂痕。她和汤姆之间永远毫无隔阂的乞求比一切变化都根深蒂固。在与洪水的抗争之中,当麦琪意识到汤姆和磨坊有危险的时候,她全然不顾自身的危险去救汤姆的行为表明他们之间的隔阂最终得以消除,他们再一次体验到他们童年时期的整体感。“M agsie”这个词立刻将他们俩带进他们最美妙的童年回忆,过去与现在已超越了时间的限制成为一体,尽管早先有很多因素将他们分开,他们却证实时间的延续最终能使他们团聚,能使他们回到童年时一起站在弗洛斯河旁的记忆。乔治·艾略特用这个结尾证实,记忆对时间的超越在无序的世界中是可能发生的。尽管麦琪和汤姆在他们最深切的回忆中被毁灭了,他们却体验到了人的价值感,这种价值感是超越外界现实与冷漠的,因此他们的死具有了悲剧意义。对艾略特而言,悲剧的最高形式是人在面对一个造成人的毁灭或失败的战无不胜的对立世界里,忠实于人类的价值或理想。细读这部小说,读者可以发现,小说的结尾与大多数19世纪小说的结尾不同。19世纪大多小说家的理念是:所有的事件最终都应有一个好的结局,人们如果用适中的眼光去透视世界的话,人们将可以清楚地看到其道德的规则与秩序。在这部小说中,艾略特却选择强调尽管大自然在不断地更新自己,弥补自己的创伤,大自然并非能弥补其全部的创伤,至少从人文的观点出发:连根拔起来的树木不再在土地里生根,崩溃的山头留下了痕迹。如果新树生长出来,那么新的也和老的不同,绿叶覆盖下的山头还留着过去崩裂的痕迹。对那些曾经看到过往日情景的人们来说,并没有全部弥补”(艾略特,《弗》654)。尽管大自然本身对过去的破坏毫无感觉,人却保持着对那些已经遭到过破坏的东西的感觉和意识。在人的境界中,过去的毁灭与恢复的秩序相比更不能被人接受。虽然,小说在结尾时暗示斯蒂芬最终与露西结婚,菲利浦还是形影孤单一个人,但是,这两个男人都感到他们最大的欢乐和最大的痛苦永远同麦琪一起埋葬了。时间无情地流逝,它不会因为人类的幸福而停止,也不会因为人类的悲剧而停止。但是人类可以用有限的力量与方式来抵御时间的冷漠。人类可以通过记忆的力量来保持对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的意识,而过去还可以影响和塑造他们将来的生活。记忆的永恒性使得过去、现在和未来能够融合在一起,存在于同一时刻。它不仅能使人获得时间的超越感,而且能在没有外界道德规范的境况下,给人提供一个基准,从道德的角度来评判自己以往的经历。注解【Notes】希腊神话中的“忘河”是冥府中的一条河流,喝了这河里的水,就会忘却一切。参见崔东:“从《织工马南》看艾略特的宗教思想”,《外国文学研究》1(2000):99-103。引用作品【Works Cited】蕾蕾:“乔治·艾略特早期作品的新历史主义解读”,《外国文学研究》1(2002):54-60。 [Chen L eilei."A R e2read ing of Geo rge E lio t’s Ea rly N ovels F rom the Persp ective of N ew H isto ricism."F oreig n L itera tu re S tud ies 1(2002):54-60.]治·艾略特:《弗洛斯河上的磨坊》,祝庆英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 [E lio t,Geo rge.T he M ill on the F loss.T ran s.Zhu Q ingying et a l.Shangha i:Shangha i T ran sla tionPub lish ing Hou se,1999.]:《织工马南传》,曹庸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222.S ilas M a rner.T ran s.Chao yong.H angzhou:Zhejiang Peop le’s Pub lish ing Hou se,1982.] ew ton,K.M.Georg e E liot:R om an tic H um an ist.L ondon:T he M acm illan P ress L td.,1984.仲文胡晓林:《世界思想家文库》。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3年。 [S